后来那笑容随着时间慢慢淡去之后,他渐渐懂了,那笑里,有忧急有宽心,有希愿有不舍,但更多的,是愧疚。
但当时他是不明白的,只觉得,好疼。
觉得母妃身上是疼的,觉得自己的心也是毫无道理的疼,明明,没人拿刀在他身上剜。
凤惜缘忽然莞尔。
他取了张绒毯甩开在地上,双手撑地一点点向轮椅的方向挪,垂下的眸子里,不知是怎样一番复杂。
这该是外面那些人渴盼了无数次的场景了,想不到,真有实现这一日。
好在,她不在。
帐篷外。
那五个黑衣人从厚重的积雪中站了出来。
除了那位老大,其余四人,虽蒙了面,但窈窕的身姿各有千秋,真的是女人,而且看身材,都不差。
木青一言不发的向西走去,与莫尘一样,站在了那刀划的圆圈之外。
天阶高手的战斗,本该有崩天裂地之势。
但如今,帐篷、太子、任务要求,三方都有顾忌,所以竟是不约而同的没有动用大范围的武技。
拼的,只是战斗素养。
如此一来,对木莫二人倒是好事。
他二人与当日夜家那一群上界之人情况无二,即使本身修为再高,在天陨,能动用的灵力也不过天阶,有时还不如天阶多年的本土人士。
战斗,一触即发,两方乍起的战场,再无人能够插手。
*
帐篷以东的战场。
“学刀者,须先寻得自己的刀道。你选择了刀,那么在你首次握住刀柄时,你的刀道便已经有了,你所需做的,只是寻到它!”
这沉稳威严但其实本身好听似天籁的声音埋藏在莫尘记忆的最深处,此刻,又翻了上来。
他们四人虽各有长,本命武器却都是刀,都幸极的是门主亲自教的。
莫隐的刀道正合他的名字,隐,求得是无形无迹。
莫忧的刀道,是柔,求得是以柔克刚。
莫愁的刀道,是直,求得,是一鼓作气一往无前的气势。
而他莫尘的刀道……
莫尘握紧了刀柄。
刀鞘在战斗之前就已经被他除去。
因为,他求得,是极致的快!
按说有一方求快的战斗,本该进行的很快。
但事实,却是相反。
这一位苏供奉,虽然不是日日跟在皇帝身边的那一位,但实际上,他才是那位暗中真正护卫皇帝的人。
因为,他最擅的,是防御!
元升帝敢把他放来,也真是下了血本了。
苏供奉空着两只手,不断劈出的,是手刀;
莫尘脚踩迷踪步绕着苏供奉一圈圈走着同一个直径的圆,不断斩出的,是刀气。
肉掌与刀气激烈的碰撞,换来的却是两相消弭。
莫尘对于这个大陆上竟然有人能跟的上他挥刀的速度感到心惊,虽然他现在并非完全状态,但这也足让人震惊了。
莫尘的刀越来越快,不够,还不够!世上没有完美的防御,他要用速度换时间,只要有一刀他没接住,就足以结束这战斗!
*
帐篷西侧的战场。
五个黑衣人站成一圈,木青站在中央,抱剑环胸。
他还是没有拔剑。
一个剑客,如果他很少拔剑的话,那么如果你是他的敌人,请祈祷他不要拔剑。
剑客的剑,在心中,如果他手里也有了一把剑,那么那个时刻,他就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把剑。
当那五个黑衣人挥刀斩下,木青,就化作了这么一把剑。
刀有刀道,兵者之王自然也有其道。
而木青的剑道,是势。
最普通的剑招,劈、刺、挡、挑,每一招落下的位置、力度都有自己的势。
随着战斗的进行,他将建立起自己的剑域。
而剑域一旦形成,木青便再无败的道理。
剑域,那是“势”的顶级,他积势之时无人阻,那么等他势成,他便无人可阻。
*
在这两处战场之外,还是有人的。
其他所有人都很安静,但安静存在的意义从来都是用来被打破的
“皇弟,皇兄亲至,你不来迎吗?”武云承似乎和夜聆依有着一样的怪癖,对于“将死之人”耐心好的出奇,竟然破天荒的喊了这么一声“皇弟”。
然而,帐篷里,没有任何声音。
良久,武云承似乎是失去了那份来之不易的耐心,亦或许,这样的场面在他看来已是不可更改的定局。
总之,他是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一身杏黄的锦缎华服,绣了四爪金蟒;金冠高束,剑眉凤目;有俊朗,有一国太子的威仪。
不得不说皇室的遗传机制太好,美人儿生出来的孩子,自然是有一副顶好的皮囊。
然而世上总有那么一种人,他们什么都不用做,也不论容貌衣着情态,生而自带的风华,便可轻易压过周围的所有。
比如,恰好就在此刻被自主移动的轮椅徐徐送出的,凤惜缘。
漫天酷厉的疾风骤雪里,那一身白衣的谪仙,他是那么的安静而美好。
纵使双腿不能行,只淡笑着坐在那里,也比这周天的雪花都要圣洁出不知多少。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那人,那笑,无关风花雪月,只因本身太美太高贵,只一眼,便足以惊艳整个苍穹,映入了心。
凤惜缘身上披着大氅,腿上盖着毛长长的绒毯,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