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巷子纵横交错,出口入口无数,想要追踪那个可疑的身影已不可能。
“流枫是谁?”
朱昭葵的警惕源于对同性本能的排斥。
他怀疑自己的反常是天气的过错,弄得他心浮气躁地不说,近来似乎变得格外地小心眼儿,凡事都爱多想,想着想着就走不出来了。
而且,这些事偏偏都跟四郎有关。
他怀疑是自己出门太久、压抑太久的缘故。好歹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就有心想要修禅坐道,也需要一个过程不是?成天吃素斋戒,谁能受得了!
这股子火气有多旺,他不清楚。但是,当他看到四郎沐浴出来、头发丝还滴着水珠的模样,当时就流出了鼻血。
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所以,他及时地用帕子捂住了口鼻,才免于人前露馅。
就像是现在,看着四郎那么专注地寻思别的男人,他的心里的又开始火烧火燎了。
“流枫是谁?”
他再次追问。
这下,若萤总算是回过神来了:“醉南风的二当家,君四最为倚重的人,甚至都想把醉南风整个地托付给他。”
稍稍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我有个朋友叫秦文明,二哥知道,平时很合得来。是济南富商秦家的公子。流枫是他的族兄,因排行第九,以前都称呼他秦九郎。后来因为一些特殊缘故,跟着相好的跑了。又因为相好的出了事故,走投无路之下,被君四收留,直到今天。”
朱昭葵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为她的消息灵通,但一方面他仍有不解:“他为什么来这里?”
那种人,应该流连于灯红酒绿才对。
若萤摇摇头:“也许是看错了……”
“要查查么?”朱昭葵问道。
扰人清梦讨人嫌的事情不做为最好。
若萤笑着摆摆手:“世子如果不嫌累,就在这儿站站吧。我去常家看看就出来。”
他并不是个会照顾自己的人,万一不小心踩进污水里,这一天都不用吃饭了。
朱昭葵看看她,又端详着四下。
从这个位置,几乎能瞧见常家所在的那一排房子。附近有几棵树、几个草垛,约略都能看得到。
正值午觉时间,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几条土狗没精打采的趴在路边的树荫下,毫无危险感。
他在想,即便有意外发生,既在视线之内,应该也能够驰援到位吧?
说实话,他确实在打退堂鼓,一路上都在怀疑,这是人住的地方么?为什么会有这么糟糕的所在?四郎家以前也是很穷的,可是也没这么混乱啊!
又穷、又乱、又脏、又没有拾掇的意识,所以运气越来越差,日子越过越艰难。
有道是“可怜知人必有可恨之处”,所以,不必过于同情这里的人。
自己不争气、不往高处走,专等着别人施舍救助,这种人管他那么多做什么!
要不说,四郎有时候就是太善良了,总要替别人操心、劳神,而自己浑然不觉,真叫人心疼又生气。
当然了,还有嫉妒。
因为他不穷不困,所以就不必过多在意了么?
若萤没有留意他的小心思,转而跟李祥廷几个打商量。
只是过来看个人,问问情况,安慰一番,留下几个钱就完了,还能有什么事儿?要是静言在,或许还能耽误些工夫给望闻问切,他不在,寻医问药这种事儿就得由左邻右舍帮忙跑腿了。
何况,光天化日下,生铁都能给晒化,谁会选这种时候惹是生非?
“那你快去快回,”李祥廷望着地上的影子,“超过半个时辰,我就进去找你。你那边有什么事儿,记得站在巷子口喊一声。”
若萤点头应是,让腊月抱好西瓜,主仆两个一前一后去了。
这边,众人都坐在树下静候着,眼睛紧盯着同一个位置。
渐渐地,朴时敏打起了瞌睡,身子摇摇晃晃地似乎要倒下去。北斗赶忙坐到他的身后以为支撑,一只手不停歇地替他打着扇子。
风都是热的,吃下去的西瓜很快就变成了汗水。
李祥廷左右瞅着没人,自躲到一丛灌木后解手。也知道此举有辱斯文,便喃喃自嘲道:“小爷这也算是入乡随俗了……”
朱昭葵凝视着地上的小木棍。
距离四郎进去,已接近两刻了。不知在这段时间里,她在做什么?听说寻常人家的待客之道很罗嗦,好像不这样就不足以表现出主人家的真诚似的。
也许,常家老两口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四郎诉苦呢。四郎那个人似乎又很愿意倾听,如果不从旁打断,估计两下子一壶粗茶、一碟炒豆,能坐上大半天。
但愿别忘了,他还在外面等着、晒着。
好吧,再给她一刻钟,再不出来,就让二郎请出来。
背靠向大树,正待要闭上眼睛迷糊一小会儿,正前方的大路上,忽然涌过来乌压压的一队士兵,就像是飞蝗过境,轰隆隆地从眼皮子底下穿过。
街巷两边忽然冒出了很多人,不约而同地朝着士兵前进的方向探头探脑、议论纷纷。
“这地方,乱着咧……”
卖瓜的老神在在地嘲笑着。
工夫不大,整个村子就变成了一个沉滓泛起的池塘。
鸡鸣犬吠不绝于耳,孩子的哭闹和男人女人的斥骂渐成鼎沸。
不知是谁,敲得铜盆“咣咣”响,边敲打边昭告四方:“卫所抓贼喽——山贼进村喽——”
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