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洗浴时间不宜过久,但若萤却在浴桶里泡了近半个时辰。
其间,腊月还加注了一次热水。
终于洗刷干净出来,换上家居的浅灰素罗中单、中裤,靸着拖鞋,若萤坐到门前檐下的地坪上。
腊月已经端来了一壶热花茶,倒了一盏出来凉着,转到后面,拿大手巾替小主人擦头发。
自宝山会后,她的头发一直保持着短发状态。
她不允许它长长,说是长头发麻烦。晚间睡觉也要束着网巾,头皮始终绷得紧紧地不舒服。
而且,每次洗头都要浪费好些时间。洗完了,擦干又要很长时间。
不如短发便利。
腊月就越发觉得自家主人与众不同了,连发型都不随大流。
果然非常人、非常行事。
他很珍惜眼下这样的宁静,但想起当下的危机,不由自主地就叹了口气。
“想问什么,就问吧。”
若萤悠然道。
心思被看穿,腊月讪讪地笑了笑,继而凝重地问道:“四爷好像一点也不着急,明明这么大的事儿。”
“着急?害怕?有糖吃么?你也是,人云亦云跟着一起慌张。”
腊月沉心想了想,恳切地说道:“是。谁都能乱,唯独四爷不能。四爷若是不知所措,三娘她们更不知道要怕成什么模样了。可这也不是办法啊!一千两,他们是不是疯了?官府撵得是不是太紧了?是不是已经把他们逼上绝路了?咱上哪儿弄这么多钱去?”
“谁说要筹钱了?让他们人财两得?四爷我是这种慷慨大方的人么?”
一句话,让腊月当场懵了。
“还有,难道你真的认为,此事有百害而无一利?”
腊月结结巴巴回答不上来。
若萤不紧不慢道:“从来福祸相依,我告诉你很多次了。之前我还在想,要如何让你家三娘提高警惕,这下就对了。也不用我说,你家三娘她们终于意识到为人处世的不易了。防人之心不可无,这话她都说了几十年了,如今终于能够深刻体会到其中的深刻道理了吧。”
是这个理儿。
“可四爷你——”
“会一会也好。”若萤木然道,“看来这帮人对咱们相当的了解,而咱们却对他们一无所知。若不做深入了解,迟早难免会吃大亏。”
腊月百思不得其解:“了解?小的不明白,四爷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是偶然,也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若萤略作沉吟,道,“悄没生息地就把人劫走了,而同行的人次日才发现异常。我倒是没在现场,不然,我就该怀疑客店里有他们的人了。而且,当晚的饭菜茶水中是否给人暗中动了手脚,这都是有可能的。这种事情,若不是事前经过周密的布局,岂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步?”
腊月点点头:“确实!四老爷一行说起来人也不少,他们怎就一眼瞅上了四老爷?但是四爷,为什么他们不劫其他人呢?”
“你是指二姑娘?”若萤嗤地笑了,“你就那么瞧得起她?你倒是说说看,劫持二姑娘的话,对山贼有什么好处。”
好处么……
钱,可以跟钟家勒索出几个来,因为是世子妃的手下,兴许世子妃也会出点血。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仔细比较的话,二姑娘还真不如四老爷有价值。
“他们留下的字条是怎么说的?李代桃僵。劫持四叔的目的,一来是为了钱,二来是为了要你家四爷我的性命,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可见,他们很清楚,我不会舍四叔的安全于不顾。我在想的是,为什么他们会如此笃定?为什么他们会对钟家的情况如此了解?为什么会认为我对二姑娘的生死并不在意?”
腊月的心嗖地跳起来老高:“有人报信?”
若萤微微摇头:“不知道,至少目前来说,尚不明确。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帮人的耳目极为宽广。不可等闲视之。”
腊月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容小的大胆猜测一下,四爷觉得,这件事会不会跟醉南风有关系?”
君四?
他对她有那么深的仇怨么?她并不认为他会在这个时候铲除她,她可利用的价值还有不少。
君四,并不是一个鼠目寸光的家伙。
而且,照那个人的能力,想要她的性命并不难,至于如此大费周折地折腾她么?
她的脾气,他不是不知道。真给逼急了,六亲不认,保住自己的身家才是优先考虑的问题。
这次张口就要一千两,这可不是个小数目。留书的人怎能确信,她不会因为心疼银钱而选择放弃四老爷?又怎能肯定她会冒险赴约?
种种疑问,或许只有双方见了面,从只言片语中方能寻找到答案。
“这件事,要跟大爷透个口风么?也省得他顶着大太阳跑些冤枉路。”
“你真是体贴他哪!”若萤调侃道,“你那眼睛跟秦镜似的,能照见他的心思呢,知道他是一心一意想为你家四爷分忧解难,是么?”
又猜错了?
腊月顿感汗颜:“小的还是希望,大爷和四爷能和和睦睦的。难不成竟是小人的痴心妄想?”
“不是你的问题。”若萤道,“我和大爷之间,是个死结。彼此心生暗鬼,无法信任。我和他,不是危言耸听,怕是这一世只能独活。最好的相处,就是各守本分,谁也不要试着去逾越雷池半步。彼此揣着明白装糊涂,得过且过,最好。对他,我自是下不了杀手,他最好也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