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表扬的腊月顿时感到暑天吃冰一般的痛快。
他确实是个会办事儿的。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却很善于“假于物”。
仗着在地方上混过几年,积攒下了一些人气,他很轻松地用一口吃的收买了几个小喽罗,代替他把要说的事儿、要说的话儿,一字不差地传给冯家。
其中就包括了大太太变相出卖侄女儿,白得了二十两银子的那出隐秘。
“真也好,假也好,这二十两银子,大太太都得掏出来。所以,腊月你要记住,荣华富贵人人眼馋,可是,最重要的是你有没有那个命来享用。这才是最最要紧的。”
若萤短促地笑了一声:“想瞧我家的笑话?那也得看他们有没有那个闲工夫。五十步笑一百步,哪个更可笑?”
说着,手挽短弓,朝前方做出瞄准的姿势。
这是一个极具暗示意味的动作。
在她心里,是把钟家当成了靶子和敌人呢。
腊月默默点头。
果然,惹到了四爷就没好日子过。钟家人羞辱了三房,马上冯家人就来寻钟家人的晦气了。
冯姑娘那脸是好不了了,冯家和钟家这一对亲家,也不可能会和睦了。
四爷说这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知道钟老太爷听了这话,会不会气得背过去?
能文能武的四爷,当真是个好靠山。
“对了四爷,上次你给的钱,还剩下几个呢。”
公私分明、账目清晰,腊月相信,四爷需要的是头脑清醒的人。
他喜欢贪小便宜,但是他并不打算背着靠山做这种事儿。
他决定了,往后他若是想要什么,最好还是开诚布公地跟四爷要。四爷给不给是一回事儿,但是,他要争取做一个诚实的人,不管是好人,还是坏蛋。
若萤“哦”了一声,看都没看,“拿去买东西吃吧。娶媳妇儿的钱,以后再说。”
“啊……”
腊月登时就闹了个大红脸,恨不能钻进地洞里去。
若萤斜斜地觑着他的窘状,不由得乐了:“腊月,你也有弱点呢。我还以为,你连皮比城墙都厚呢。”
“四爷你才多大,就知道些这个。”腊月扭捏着,好像头回上轿的大姑娘。
窘迫之后,此刻,他的心里洋溢着疑惑和惊喜。
他正在适应自己这个小主人,适应她的表情变化,适应她的言语,适应她的气息流动。
他现在已经可以大概确认一点,那就是:小主人要么不说话,一旦开口,就必定是包含了某种深意。
这一点,倒是随了叶老太爷。
小主人刚才说到“成亲”二字,腊月怀疑,那并非信口之言。也许,小主人的规划早就到达了那一天、那一步。
也就是说,小主人已经替他铺排好了后头的路。
连成亲这种大事都不用他操心,那么,成亲所需的银两、包括将来的媳妇儿,小主人必定会想方设法替他办妥?
这种事儿,也就亲生爹娘才会考虑得如此长远吧?
感激如潮,澎湃在腊月的心底,生平第一次,他感到了充实和满足,感受到了存在的意义。
能被人惦记,这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四爷……”
若萤见他忽然沉默了,大概也能猜到他的心思。手指着前方的树林,道:“一棵树,想要笔直地长到最高,除了脚下的土壤要肥沃,还需要合适的雨水和阳光。除此之外,那些纠缠在侧的枝枝杈杈,但凡是影响到生长的,有必要全部芟除掉。就好像一个人,出生之际,必须要剪断脐带,如此,方能称为一个独立的人。后来的各种爱恨情仇,都会成为羁绊,阻碍前行的道路。所以,必要的舍弃是必须的。”
身无挂碍,自由自在。
腊月点点头。
三房这些年被压榨得够惨了,只要一日不脱离前头的控制,就一日甭指望过上安稳富裕的生活。
路的尽头,小芒如兔子般卷土而来,带来了钟家的最新动态。
当所有人都在暗中算计个人得失时,饱受精神和身体双重折磨的冯恬,也不甘寂寞,从床上挣扎了起来。
谁也没有想到,她竟会请求老太太和老太爷,准许她作为钟若兰的陪嫁,一同嫁到孙家去。
换言之,她要做孙县丞的妾。
她言词恳切,哀哀欲绝。
想她面目已毁,择人定是困难无比。与其嫁个寻常人家受气,不如找个硬实的靠山庇护。
县丞再低,好歹都是个官。照现下风气看,不可能娶了妻后,一个妾室都不纳。
如果妾室是个好的,妻妾融洽,倒也罢了。就怕是那种拈酸小性子的,三天两头给你添堵,可不是烦恼?
但是,若冯恬作妾,因为跟若兰是姐妹,感情上到底要容易沟通些。两个人又都是沉稳安静的,相处起来,自然要胜过他人。
再说将来,若冯恬有了孩子,虽然不能亲自抚养,但是冲着彼此知根知底,倒是可以跟作正室的若兰商量着,时常看顾孩子。
怎么算,这事儿怎么完美。对冯恬而言,没有比这更稳妥的出路了。
只不过,一个黄花大闺女,当着一厅的人,主动要求做妾,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冯家的人没有出言制止。
钟家的人则因为过度的惊呆,而忘记了做出反应。
“恳请太爷、老太□□准!”
冯恬叩头有声。
大太太最早醒悟过来,当时急得差点跳起来。
她想问冯恬是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