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若萤笑了:“娘你真该好好学学大伯母。你看大伯屋子里一个侧室也没有,说到底还不是大伯母的手段厉害?嫡出的大伯要想收几个屋里人,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可是他却没有做到,为什么?天下哪有不吃腥的猫儿,这话虽然难听,却也是实情。”
叶氏给说笑了起来,嗔怪道:“要不说你这孩子鬼,这些大人的事情,你怎么就能知道这么多!”
笑容顿了顿,叶氏颇有几分了悟:“你说的也是。你大伯母也就是看得紧,不然还真难说。你二伯前些年三天两头纳妾,说是为了留后,可也未免太频繁了。外头的人谁不指指点点?这种事儿最容易攀比。你四叔年轻的时候还不是五划六划地?仗着有几个钱,吃喝嫖赌抽,什么没干过!为这个,你四娘哪个月不跟他打上五六场仗。合欢镇上不能混账,就跑去邻县胡作非为,你四娘一个小脚婆娘,哪里看的住!要不是当舅子的那把菜刀比着的——你四叔家再多八间大屋也装不下吃饭的!”
说到这儿,娘儿俩一起笑了。
若萤拈了块绿豆糕递过去:“娘别喝茶,吃点东西垫垫。很多事,慢慢来。一家一本难念的经,各人都有各人的小算盘。是是非非,不是一个两个人就能说了算的。”
叶氏面现懊恼:“今天,真不该冲你姨娘动手……”
若萤不以为然:“打了也好。兴许就有人等着看咱家鸡犬不宁呢。我看姨娘那模样,怕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正好寻个由头撒泼发泄一下,也省得憋出毛病来,还要花钱吃药。”
叶氏嗔怪地瞅她一眼:“你这孩子,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
“池塘里的渣滓,总要搅动起来才会浮上来。凡事不说不明。就好像树上的叶子,总须听到声音才知道风从哪里来。姨娘若是不能体谅娘的辛苦,就算她辜负了娘你这么多年的维护。”
“叫你这么一说,娘心里宽敞多了。”叶氏感慨万千,“你是不知道,你不在家那些日子,娘有多烦恼。这些事情能说给谁听?谁能帮忙出个正经主意?还不都得自己藏在心里?”
“娘真该好好学学府城的姨妈。你看她,不管多大的事儿,就是能想得开。人要长寿,首先得有个好心态。再怎么了不得的事情,过个三五年十来年,还不都看得稀松平常?好像娘以前受过的苦,当初觉得就像是天塌了一般,现在回过头去再看,算什么呢?”
若萤微微前倾,拉起叶氏的一只手,沉声道:“娘一定要长命百岁,好日子都在后头。等我给娘挣个诰命夫人来当,好不好?”
叶氏吃了一惊,猛然抬眼,一下子跌进那双幽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她怀疑这只是一句玩笑,但是,若萤这孩子是个爱讲笑话的人么?
没等她做出反应,耳边又飘来一句更加清浅、也更加震撼人心的话。
“杜先生来信了,问好。娘不知道吧?先前为了阻止我考试,老头子差点弄瞎我的眼睛。”
叶氏一个激灵,险些仰倒。
而若萤的神色却破除了她内心里的最后一丝挣扎与怀疑。
“娘觉得不可能么?”
叶氏良久不语。
“娘知道这件事就行了,也不必过分责怪他。算起来,或许我这么任性,就是源于他的气血呢。所以才会有‘斩草除根’这样的说法,世人都知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叶氏的眼泪哗哗流下来,这一刻,谁也说不清她究竟是种怎样的感受。
倒是若萤司空见惯,凉凉地安抚道:“娘放心,孩儿不是傻子,刀架到脖子上才有所觉悟。他不会再捣鬼了,上次被我察觉后,狠狠地骂了他一顿。他也是有软肋的人,如果不想死得太难看,最好是收敛一下。”
如此惊心动魄的事情,从她的口中说出来,仿佛在说别人家的故事一般。
叶氏禁不住啼笑皆非:“好歹他也是长辈,你……算了,教的曲儿唱不得。谁是谁的克星,这是用常理无法解释的。”
若萤嘴角微挑:“娘不必担心,孩儿很好,他也会活得很好。吃了咱家那么多年的酒饭,理当有所回报。”
回报的方式很多,这投桃报李就是其中之一。
“假如不是因为他,娘你现在什么身份?做错事,终须要补偿的。”
在仕途上扶持她,等于是在补偿叶氏。
作为化解父女恩怨的媒介,若萤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
“从被诏回京城的那一刻起,他的后半辈子注定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此尊贵无比的身份,要风有风、要雨有雨,何其简单!赏赐一个诰命夫人的封号又有何难!”
叶氏既欢喜、又伤感:“人的命,天注定。娘的命不好,就有些好机会,也留不住。娘老早就知道了……”
当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不幸就已经初露端倪。
“你姨妈曾经有个兄长……”
此话一出,若萤当即忘记了吃茶。
直觉告诉她,母亲接下来要说的,绝对是隐秘。
果然——
“你姨妈家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