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征兆的短暂沉默,让叶氏的心神为之猛抽。
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种不能言说的悲哀正迅速地蔓延开来。
她忽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那种无知的恐惧具有着摧枯拉朽的力量,是她所无法抗拒的。
如果无法对抗,那就只有尽快躲避。
“这件事,你真应该早点跟娘说。”
若萤笑了笑:“那个时候还小,说出来怕娘会当我是在发白日梦。我知道,那件事让娘担惊受怕了很久,半夜里在我枕头上面烧香,娘是不知道,每次都给你呛得眼睛疼。当时真想告诉你真相呢……”
说起往事,娘儿俩不胜感慨。
叶氏幽幽道:“为人父母的,不求什么大富大贵,但只要儿女平安,就是最大的幸福。我知道你这孩子做事极有分寸,但是你也要记住,凡事没有绝对,也没有一辈子的顺水顺风。遇事三思,方能保得长久……”
“知道了。”若萤回得轻松,“我这边都很好,娘不要担心。倒是家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清夏那头确定是爹的问题?”
一提起丈夫,叶氏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你爹干不出那种蠢事?从年轻的时候起,你问问,他做过几件正儿八经的事情?不给你添乱已经算是三生有幸了!谎话连篇、敢做不敢当的东西,合欢镇上还有谁能浑过他?”
若萤丝毫不为所动,沉吟道:“才过两天舒心日子,这就有人眼红气不过了吗?娘消消气,这已经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了。人已经进了咱家门,要怎么相安无事,这才是要紧的。一天不消停,吵闹一天不会停。萧哥儿和天生都还小,成天生活在吵闹中,能学到什么好?”
“可不是这话么!你以为你娘不明白?你知道为什么我对她一忍再忍?还不是因为你爹!咱有把柄落在别人的手里,这是一辈子都洗脱不掉的!”
“爹怎么说?承认了么?”
联想起父亲嘴上的一圈燎泡,想必也窝了一肚子的火,若萤隐隐感到心疼。
“这种事,你打死他、他都不会承认!他就是那种人,叫唤的动静比谁都大,真遇上事儿就怂成脓包了……”
“要说是饱暖思□□,也不奇怪。可是娘想过没有,既然爹的胆子那么小,又怎么敢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呢?就好像当初被县衙辞退,都说是因为爹私藏□□。可事实如何呢?不过是某人居心不良的人暗中陷害罢了。爹是个什么人?为了省钱,一天只吃一顿饭。有什么好吃的,搁坏了、臭了,也舍不得吃,就为了能捎回家给孩子们。姨娘说的没错,爹是个很小气的人,从来只会往自家划拉东西,谁有本事让他往外掏东西?”
一席话,说得叶氏的火气消了大半。
“再者,之前没声没息的,怎么忽然就说有了孩子?娘你最了解爹,咱们就事论事,你说,爹是好色的人吗?”
叶氏哼了一声:“他知道什么丑俊好歹?两只眼光能瞅见脚前半寸地。你问他成天想什么?一心想着能拾块牛粪、劈柴,还知道什么!”
若萤点点头:“退一步说,就算是爹一时糊涂犯下过错,娘你能怎样?难不成杀了他?爹再怎么混账,终究还是家里的顶梁柱。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你该怎么办?别人会怎么看待咱们?可怜?幸灾乐祸?还是趁火打劫?娘你能够保证合欢镇上的所有人,都会对咱们宽容以待吗?
还有清夏,我倒是不大了解她,但据说可是老太太跟前很能说的山话的丫头。既有老太太护着,理当心气高、眼眶高。怎么吃了亏反倒不敢吭声呢?酒后乱性这种事儿确实有,但苍蝇不叮没缝的蛋。假如不愿意,当初为什么忍气吞声?为什么不当场喊破?一来能让爹的声名更加恶劣,而来也能保全自己的身子。
我就奇怪了,到底她看上爹什么了?或者说,她看上咱家什么了?这些疑问,娘都考虑过了吗?”
叶氏渐渐地冷静下来:“照你说,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怎么可能!一切才刚开始呢。”若萤轻笑,“娘你是这个家里的主母,你要说什么、所有人都得老实听着。上次我就让萌儿带话回来,她没跟娘说?在三房,娘你最大。怎么样让这个家变得更好,娘你一向不是挺有打算的么?怎么到头来连个没名没份的奴婢都辖制不了?家里乱成一团,难道是奴婢的错?不,大家都会说,这是正室不会当家。”
叶氏的脊背不易察觉地挺直了。
不可否认,若萤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更给她注入了源源不断的信心和勇气。
这孩子一贯如此,不动声色却让人能从漫长凛冽的寒冬里,看到春天的阳光和生机。
“就不为大人着想,娘你看看萧哥儿和天生。都还是有样学样的孩子,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为了他们的健康成长,娘你就算做不到孟母三迁,难道不该给他们提供一个和谐安宁的环境?
虽然娘为人慈善,但不表示这个家里没有上下尊卑。别说清夏肚子里怀着孩子,就算是生养十个儿子,她也最多就是个小妾。但凡她在咱家一日,就得遵守咱家的规矩。娘你一再忍让,你当这是宽容?不,别人只会认为咱们理亏、会越发肯定这件事是咱的过错!”
叶氏微微点头,陷入沉思。
耳畔,若萤的话像是飘落的花瓣,在叶氏的心上激起无休止的涟漪。
“我倒是觉得无所谓。就算是爹的错又如何?嫡出的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