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回来后,她就没正经歇息过。当天就上了芦山,把这一趟出游弄到的一些种子和苗木,交给了大显。
“这些是曼殊沙华的种球,可不是大蒜,仔细看好,别让帮忙的那两位老居士误食了……”
若萤席地而坐,盘点着麻袋里的东西。
盘腿坐在对面的大显不时点头称是。
“尔时世尊,四众围绕,供养恭敬,尊重赞叹,为诸菩萨说大乘经,名无量义,教菩萨法佛所护念。……是时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殊沙华、摩诃曼殊沙华,而散佛上及诸大众。……四郎说的,可是这经文中的曼殊沙华?”
若萤应了一声,慢慢道出自己的打算:“这东西虽然不能吃,花开的时候却极为好看,跟你的寺庙最为般配。你别看就这么几颗,架不住繁衍力极强。小心照料的话,三五年后,就能长满半个山头。到时候,冲着这么好看的景色,进香拜佛的人也会增加。”
“好,四郎说好,那定是好的。”
随后,由大显陪着,若萤将寺庙里外巡视了一番。看着善男信女们烧香拜佛,到处香烟缭绕,当年的冷清凄惶无复存在,不禁暗中点头。
之后,便进方丈室吃茶。
茶是六出寺今年新摘的春茶,水是山顶的泉眼新汲的。那个泉眼若萤知道,一个时辰只能舀一桶,金贵如油。
烹茶的用的是无烟的木炭,平日里贮存在一个专门的箱子里,只等招呼特殊贵客的时候,才会取用。
这也是当初若萤的意思。
适当的讲究是无声的尊敬。
若萤让腊月打开随身的箱笼,取出一套青花白瓷茶具送给大显。
宾主二人又说了会儿茶事。
期间,若萤询问了大显的功课,知道他诵经坐禅都很用功,心下甚是觉得欣慰。
寺庙里现在只有定慧一个跑腿打杂的,虽然有时候有些忙碌,但大显和定慧都觉得还能应付得过来。
上个月县里来了个考察的师傅,里里外外转了一圈,住了两天就走了,临走嘱咐大显好好弘法,却没有透露出要给寺庙增加人手的意思。
“僧多粥少只会产生诸多矛盾,现在这个状况,倒也使得。”若萤道。
要说忙不过来,大概就是农忙季节了。好在六出寺还没穷到请不起工人的地步。抢收抢种的时候,花两个钱,请山下的农民过来帮帮忙,倒也不成问题。
“二爷经常来,四郎知道?”大显忽然冒出来一句,“清明节那天,二爷给故去的冯姑娘捐了五斤香油,四郎听说过没?”
若萤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钟若芹?他几时对佛法如此关切了?好好的不读圣贤书,准备迎接下一次的大考,年纪轻轻的,没事儿跑这种地方做什么?
不信孔孟转而信奉起神明了吗?
还是有什么心结?
冯恬那件事,莫不是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怎么说当时他也是当事人,亲眼看着冯恬发疯、纵火,然后自焚。作为一个自小生,这种冲击不可谓不强烈,就有些心理不适,也是正常的。
只是,时间都过去了那么久,悲伤也好、恐惧也好,应该可以淡化了吧?
化不掉的话,能证明什么呢?
证明二爷是个重情义的男人?
还是能证明,钟若芹其实是个连鸡鸭都杀不了的脆弱书生?
大房的人,个顶个都精明得出神入化,怎么会出钟若芹这样的一个良善之辈来?
视大房为仇敌的她,将如何摆放钟若芹的位置?
离开六出寺,若萤顺道去了高驼子那里。
高驼子拱手相迎,欢喜道贺。
若萤询问了他的近况,随后去菇房里检查了一趟。
眼下这间菇房的产量,已经远远跟不上市场的需求,扩大规模、增加产量与人手,已经是大势所趋。
“我知道了。”若萤回头看了看腊月。
腊月会意地点点头:“明白,四爷。小的这两天就跟高大叔商量出个对策来。首先得先重建菇房,修多大、花销多少,人工、材料各方面都先理出个明细来。掐好时间,见缝插针把需要的草料、粪肥之类的预备下。至于需要多少斤料、什么时间进货,也都得提前跟草料那边打好招呼,然后再看天气,尽快把这事儿给办了。四爷放心,小的们会今早列好明细给你过目的。”
若萤满意地点点头,道:“今年冬天试试种点韭黄。一连三四个月,天天白菜萝卜和干菜,还真是够乏味的。”
腊月笑道:“四爷真是个细心的。别人出去吃酒,大多只图个喷香好吃,吃完一顿、回味无穷。有几个人赶四爷这样,想法子做了来,天天吃、天天享受。”
话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四爷是要自家吃,还是打算卖钱?”
卖钱的话,估计有点悬。
因为韭黄是在不见天日的环境里长成的,世人都有些忌讳。
所谓“反季”,即与天理有悖,这种东西如果收到追捧,岂不表示其他逆行悖德的事情也都将受到宽容?
对此,若萤深不以为然:“动辄就上纲上线的,焉敢说不是过日子的老人家,为了杜绝孩子们嘴馋浪费银钱编出来的胡话?从来都是物以稀为贵,要是跟菜园种菜那般寻常,你看那些老人家还说不说这种话。”
“四爷说怎么弄,就怎么弄。吃不完也不怕,终归咱们有那么多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