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拜访徐府,若萤明显感觉到所受到的礼遇高于之前。
徐梦熊甚至领着徐图贵,亲自在二门上迎接。
父子二人今天俱是衣着楚楚,庭院之中摆放了许多盆时新花木,陪侍的下人们也都是精神抖擞的模样。
等到若萤跨过门槛,四下里异口同声地齐呼“四爷好”。
若萤稍感吃惊,游目含笑致意。
还没等她弯腰下去,早就被徐梦熊双手搀了起来:“贤侄不必多礼,外面热,咱们屋子里凉快去。”
然后便去看望了徐老太太和徐夫人。
女人家的关切点不同。早先就听说了她考试的传闻,心下好奇得不得了,暗中羡慕那些能够抛头露面亲见亲闻的。后来又听说,四郎居然考上了,而且,成绩还很不错。老太太这边就逢人便夸四郎出息,倒好像是自己的亲孙子大喜了一般。
娘母俩朝思暮想,今天总算是迎来了若萤的到来,不光是她二人,就连身边的丫头婆子,也跟着红光满面、与有荣焉。
作了揖、问了好,左右看座,捧上香茗来,若萤端茶在手,观色、闻香、品味。
老太太和徐夫人却只管瞅着她,也知道这么看人有些失礼,却没办法忍住不看。
今天若萤穿的是玉色绢布襕衫,宽袖皂边,头戴皂条软巾垂带,到衬得面色净白、眉目如画,不言不语中隐含着凛凛威严。
徐夫人便跟老太太道:“第一次看四郎穿这身衣裳,别说,还真是像模像样呢,不大不小,刚刚好。”
老太太点点头:“那是自然的,这可都是官府的体面。多大的人、多大的身围和身高,你倒都是混做的?”
说到这里,老太太眯了眯眼,问一旁的徐梦熊道:“我记得,山东儒学的巾服都是咱家专营的?”
徐梦熊嗯了一声:“是的,娘,一直都是咱们负责。”
“说起来,这岂不又是咱们的一层缘分?”老太太转而又跟若萤说道。
“老太太说的是。”
若萤放下茶盅,笑着回应。
“你说不大不小,那就是小了些。”老太太转而嘱咐徐夫人,“四郎这个年纪,正该长身体的时候。年头的衣裳,年尾估计就穿不得了。等到那时候再跟学里申请换衣服,怕是来回还要折腾好几天。你记着这个事儿,回头让铺子里给预备下两套更换的。倒省得他娘费时费力地替他缝补了。”
“这个简单,娘请放心,媳妇儿忘不了。”
徐夫人连连点头。
若萤赶忙起身道谢:“若萤代家父母谢老太太、夫人分劳记挂。”
徐夫人即刻叫过身边的蔡婆子,低声交待了两句。
蔡婆子直起腰来,看着若萤微笑道:“老奴明白。等到东西会直接送到四爷的住处。应该不会耽误四爷的行程的。”
“有劳蔡妈妈。”
若萤朝她深施一礼,慌得蔡婆子连忙躲闪。
老太太和徐夫人也不说什么,只是眉眼噙笑地看着这一切。
吃了一盅茶,徐梦熊便将若萤邀请到了自己的书房。
临走前告诉徐图贵:“贵哥儿不用跟来了,去管家那里帮忙做做这个月的盘点清算。完了,再去铺子里看看。大热的天,人心浮躁,难免会多些纰漏,你要上紧看着。”
徐图贵答应着,似乎有些勉强。
若萤就知道他处境尴尬。
徐梦熊请她她当成一个大人来看待。而实际上,她甚至比徐图贵还要小些。
换成她是徐图贵,估计对这种差别待遇也不会感到很愉快。
又当着客人的面安排任务,这说明什么?
说明徐图贵没有自觉、不懂得替父分忧,更不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
若萤觉得,徐图贵没有当场表现得面红耳赤,涵养实在是很不错。
而徐梦熊为什么要当着她的面说这种话,估计是因为心有不甘。
自己的孩子不如人,读书不如人,处事不如人,为人父母的不在乎这些比较结果,还会在乎什么?
她不禁暗中叹了口气,为徐梦熊,更为一肚子憋屈却无处倾诉的徐图贵。
“徐大哥近来可有跟我们萌六写信?”
此言一出,徐图贵的后背倏地挺直了几分,脸色也现出几分红润来。
“估计我到家还需几日。徐大哥这期间若是写信去,千万记得代我跟家里人问好,让他们放心,我很快就能回去。”
“好。”
徐图贵这一声答应得甚是脆生。
一旁的徐梦熊便投过来意味不明的一瞥。
若萤只作没有看见。
进得书房,宾主坐定,上了茶,若萤起身给徐梦熊行礼,谢他和齐鲁商会对她的好友的无偿资助。
“那个小教堂定是花费不小吧?愚侄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彻底给震惊了。从前只能在书中见到的景象,居然活生生地展现在了眼前。世伯真乃是子路在世、功盖千秋……”
荣耀来得太突然、马屁拍得太响亮,徐梦熊一口茶水差点呛着。
“贤侄,咳咳……是贤侄你仁义高怀,令老夫钦佩……”
“世伯过奖了。若不是有世伯鼎立支持,愚侄只能处处掣肘受限,不得自由……”
“老夫原本也没帮上什么大忙,都是贤侄你挣来的。”
“世伯如此抬举,可是让侄儿惶恐万分哪!”
徐梦熊不禁大笑起来。
在他看来,这位新晋的儒学生实在是个妙人,明白自己的斤两,也知道对方的意愿,解嘲却不自卑,奉承得恰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