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凭这样的交际能力,就足以完胜府学里的那一帮子学生了。
徐梦熊一直绷着的面皮,至此算是松开了。
“方才听你跟老太太说,你现在住在一对乐籍兄妹处?市井嘈杂,恐怕难以安心读书吧?老夫倒认得几个朋友,在府学周围颇有几处空闲的房舍。只消略微打扫一下,便可入住。贤侄抽空要不要去瞧瞧?”
若萤欠身道:“不瞒世伯,起初为这个落脚点,侄儿确实想叨扰府上。只是世伯有所不知,侄儿之所以选定袁家,这当中是有缘故的……”
当下,就将当年拦街告状、得袁氏兄妹援手,以及后来偶然自混混手上救下袁仲、再续缘份一事,详细地跟徐梦熊讲述了一遍。
末了,若萤恳切地说道:“人生一世,得遇何人、何事,侄儿认为,这都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因缘。旁观袁大哥袁二姐,虽出身卑微,却品行端正,无不良前科。邻里之间,相处得十分友善。平日里扶困济贫、毫不吝啬,颇有侠肝义胆。既然是他们兄妹二人盛情相邀,侄儿便没有道理力辞。只好辜负世伯的关爱,还望世伯原谅侄儿自作主张。”
徐梦熊摆摆手,道:“哪里的话!老夫原本是想,你一个孩子家孤身在外,就有诸多不便、不适,也不肯说,没的要吃些苦头。只是没想到,这些话说的倒是迟了。就如你所言,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机缘不够’吧。也罢,你既已拿定主意,不妨就暂时住在袁家。几时住够了,说一声,老夫给你说的那几个地方,随你挑选。”
“是。一家人不说二家话,侄儿不会跟世伯假客套的。”
若萤一本正经道。
徐梦熊啜了口茶,赞许道:“贤侄年纪不大,阅世老练沉稳,即使是远游千里,也不劳父母过多担心。这一点,比舍下你的珍大姐和贵哥儿都强。”
若萤的眼皮不由得跳了两下。
她能听得出对方的话外之意。
如此自谦,可不是什么正常现象,对她而言,倘若就此沾沾自喜的话,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
天底下的父母,谁不爱自己的子女?因为偏爱,很多时候甚至会选择做睁眼瞎,要么就是灯下黑。
“世伯此话可是过了。先说淑珍大姐,能于千万人中,被选充掖庭,除了家世背景经得起考验之外,个人的德、容、言、功,那都必须得是万里挑一。再说贵哥儿。年纪轻轻就能看顾生意,熟谙人情世故,待人接物无一丝幼稚鲁莽。别人用十几二十多年、走很多弯路、碰壁无数才能学会的道理,贵哥儿现在已经做到了。世伯,您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再谦虚,就像是家母时常说的,那就是公然地拉仇恨了。”
徐梦熊却并未有丝毫的喜色,摇摇头,眉宇之间的忧郁更深。
如此明显的拖人下水、引人入毂的表现,若萤觉得,如果她假装看不懂,未免就有些太不厚道了。
事实上,从徐梦熊请她进书房的那一刻起,她就有了预感,预感到对方有话要说。
“世伯,是不是碰到什么烦心事儿了?”
徐梦熊这个模样,不是简单地要她的关心,这根本就是在出题难为她!
这位商会会长成日家忙得脚不沾地,光是各种应酬往来,从月初能一直排到年尾去,别说她只是个普通的学生,就算是中了举,又算什么?哪里值得对方豁出这么多时间去陪伴,单纯的只是吃茶聊天?
所以说,徐会长接下来要说的,绝对不会是寻常的家长里短。
她慢慢吃着茶,甚至连个眼角都没丢给对方。
见此情景,徐梦熊禁不住暗中又是一声长叹。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还不是你大姐,前几日送出消息来,说是宫中人事变动激烈,她自己颇有些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想问问家里的意思。可这天远地偏的不说,老夫鲜少踏足京城,对于京重点情势知之甚少,就有心帮忙,可怎么使得上劲呢?唉……”
“不知大姐说的人事变动,具体指的是什么?”
若萤暗中提高了警觉。
京城对她来说,是个极其陌生的所在。陌生,却并非毫无关系。
因为,杜老头儿就在那个核心里。
徐梦熊却住了口,朝一边的书童瞅了一眼。
后者领会得,即刻躬身退出去,并掩好了房门。
“与贵妃和皇后之争有关么?”
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若萤幽幽地吐出来一句。
徐梦熊手上的热茶便溅了几滴出来。
在他猛然投过来的一眼中,满满的都是收束不住的惊愕。
旋即,这种惊愕被五体投地般的激赏给取代了。
“贤侄知微见著、一语中的,果然非等闲之辈!”
若萤笑了:“世伯就不要一个劲儿地夸愚侄了。究竟什么事儿,还望世伯明示。”
徐梦熊一脸的凝重,缓缓道出了徐淑珍的近况与宫中当下的局面。
说来这也算是一桩旧案了。
当今圣上身边有两个最为贴心的女人,一位是皇后,一位是徐贵妃。
说来也是烦恼,这二位的立场,从一开始就是相左的。
今天的贵妃即当年的徐妃,其背后的朝臣则与杜先生同属保皇维新派,同持一个态度,何为天之子?代天行道者也。万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要匡扶族脉有何不可?这也受限、那也遇阻,这天下究竟由谁说了算?
但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