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眼睛乃心灵之门户,目不明则心智昏。
如果做不到“洞若观火”,又如何能够准确把握人心、找准前进的方向?
一个睁眼的瞎子,即使是活着,充其量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泪雨滂沱顷刻间演变成哽咽难语。
她跟着黄柏生那么久,很早以前就知道,身上的伤好治,但眼睛一旦受损,终生都将无药可医。
眼睛和牙齿,都是要一辈子珍重再珍重的最爱。
她才这个年纪,却要遭受这样的损失,该怪谁?
该怎么办?
这一刻,所有的劝慰都苍白无力,所有的人和事都变得无足轻重。
她拒绝王世子和小侯爷的追问,手蒙着脸,一味地只是悲伤。
早就知道希望的背面是什么。如果这是一道坎,她想独自去面对。跨得过去、跨不过去,是她自己的事儿,不想依靠任何人,也不想连累任何人。
相信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得到她。
朱昭葵和梁从风面面相觑。
二人心下同感震惊,因为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四郎。
抵触的情绪那么强,竟像是要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愤怒、悲哀,如大河凌汛,夹杂着无法破解的沉疴痼疾,足以将经行处的一切摧毁淹没。
那个无论何种情况下都能谈笑风生的四郎、不见了;
那个冷静而睿智天塌下来都能接住得的四郎、不见了……
转眼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个人的目光最终不约而同地集中在了若萤的双手上,集中在她不肯让人触碰的眼睛上。
“眼睛坏了?若萤,是不是眼睛不对?”
朱昭葵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正迅速地往深渊处跌落。
没有回答,低垂的脑袋却越发地低垂了。
梁从风忽地嗤笑了一声。
“姜汁!”他直起身来,大声招呼着,“去,把城里所有卖眼镜的给爷叫来,就说爷要买眼镜。”
姜汁答应着,飞奔而去。
若萤不禁仰起头来。
方才还无法遏止的绝望,瞬间被那“眼镜”二字神奇地治愈了。
是了,眼镜!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她,怎么就忘记这个东西的存在呢?
虽然是稀罕东西,虽然价值昂贵,但是,即使是砸锅卖铁也是能够买得起的。
只要能弥补希望,就算付出再多一点,也是值得的。
世间事,哪里有什么绝望?有的只是绝望的人。
这话不久前不是才刚跟阮氏说过?怎么转头到了自己身上,就不好用了呢?
“我真是病糊涂了……”
只一瞬的工夫,她又变回到那个金刚不坏的模样了。
朱昭葵有些抑郁,但小侯爷却如逢喜事精神爽快。
“就这么着吧,正好爷不知道送你什么礼物好。你就挑几幅眼镜带在身上。也算是爷言出必行……”
若萤就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他曾口口声声说,假如她坏掉了,他会照顾她一辈子,做她的手脚,做她的眼睛,甚至是把自己的心肝换给她,都是愿意的。
一直当成是甜言蜜语,却不妨当真是发自肺腑。
听他说得轻松,看他不以为然,她的心情却无论如何都轻松不起来。
一个下午的时间,若萤都在研究眼镜。
姜汁果真是把全城买眼镜的都找了来,每个人都带来了一箱子的货品任由若萤选购。
经过一番精挑细选及佩戴后的感受,最终,若萤选定了两幅。
一幅是普通的双片玳瑁镶框白水晶活节直腿眼镜,一幅双片金属梁框活节直腿白水晶眼镜。
虽然是小侯爷付账,但她还是觑个空子打听到了这两幅眼镜的售价。
如果给她娘知道这东西是她自己花钱买的,估计得心疼上好几年。
有了助明神物,若萤心情好极。戴着眼镜,在园子里转悠了很久。
福橘等人也觉得新鲜,直说她戴上这东西后,似乎变得有些和蔼可亲了。
若萤倒是觉得,有了眼镜的遮掩,她似乎可以减弱对靡篱的依赖了。
当然,这东西也不能时常佩戴,因为分量太重,而她正处在长身体阶段,筋骨不强,很容易被压塌鼻梁。
她很宝贝地将两幅眼镜折叠起来,放进专门为之配备的鲨鱼皮眼镜盒子里。
经此变故,原定说好的晚间要赏鉴“奇书”的计划就这么给搁浅了。
要说最不甘心的,莫属小侯爷。
趁着四下无人,他把若萤堵在了假山林荫里,强行搂着亲吻了一番,直到脚背上吃了痛,方才恨恨地撒开手,眼睛湿嗒嗒的,一边舔着嘴唇,一边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原本若萤对他还抱着三分感激,至此,便只剩下了咬牙切齿的份儿。
而更加让她郁闷的是:才刚收拾好心情,自觉得无懈可击地走出隐蔽的时候,却冷不丁地跟朱昭葵撞了个满怀。
她不确定对方是偶然经过,还是久候多时,因为从对方的表情上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但越是这样,却越发令她不安。
假如他能表现出哪怕一点点的怀疑,或许,她还能感到心安些。
偏偏他什么也没问、什么都没说,如同陌上相逢的路人般、如同正在思考什么难题一般,只是朝她略微点了点头,便走开了。
到底也不知道他的心情究竟如何。
倒让若萤猜疑了好半天。
直到晚间。
饭后,良医所的医正徐先生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