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府的箭馆只有步射。
三间房屋,东边一间是库房,余下二间是待客厅和更衣室。
若萤一行过来的时候,箭馆内外早已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院子里依稀可见有一片一片的新土未干,估计是刚拔完杂草的结果。
卷棚下摆放着三四把椅子,小侯爷当仁不让地占了正当中的一把。打开湘妃竹折扇,百无聊赖地打量着空落落的庭院。
近南墙下,并排立着五六只箭靶。自阶前到靶心,约三十余丈。
这个距离对若萤来说有点远。不仅如此,这里的每张弓都显得太大。
朱昭葵勉为其难地从中选取了最轻的一张,递给她。
若萤握在手上掂量了一下,感觉很不习惯。
不但长度和分量很陌生,连工艺都是前所未见的讲究与好看。
相比之下,她爹给她做的那张弓,只能用“简陋”二字来形容。
但即使如此,那张弓依然是她心目中无可取代的存在。
“今天且先试试感觉。”朱昭葵试着讲一个牛皮韘套上她的大拇指,“回头依照你的尺寸,重新做一把,也不费多少工夫。”
若萤没吭声。
不费功夫?这种话,也就这个人说得。
像这种复合弓,制作一点也不省事儿,而且,没有很高的技术根本就做不出来。
费时又费工,自然价值就不菲。
但这些问题对于王世子而言,根本算不上问题。
本来就收的很紧的牛皮韘,戴在若萤的手指上,依然松松垮垮的。
朱昭葵却觉得很合适。这种类似小孩子穿大人衣裳的感觉,令他心生欢喜。
撇开别的不说,此时的四郎委实有些可爱。
“这些东西,老早就给预备下的。现在只能将就用了。”他不无歉意地说道。
说是“将就”,实际上远不是这么一回事。
尽管是最轻的弓,但对于大病未愈的若萤来说,依然是极大的挑战。
她用尽气力,都无法将弓弦拉开至能够上去羽箭的弧度。
正当她感觉窘迫的时候,背后忽然多出了一道屏障。
两只手绕过她,握住了她的两只手。
“起式、技法都是对的。你现在所欠缺的,不过只是力气而已。勤锻炼、多锻炼,就好了。”
说话间,徐徐用力,将弓弦拉成漂亮的一轮满月。
“准备好了没?”
耳畔的低询如燕羽,在镜平的湖面上掠起丝一般的涟漪。
莫名地,心神一颤。
只听得“嗖”的一声响,那支箭就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地离弦而去。
“嘭!”
若萤不由得吓了一跳。
“中!”
一名侍从手持木容挡在胸前,即刻报靶。
这一箭却是正中靶心。
若萤伫立不动,久久凝视着前方的靶子。
“能往前几步吗?”
她声音微颤,如微风拂过,在心头留下一片阴云。
朱昭葵自无二话。
往前五步后,若萤站定。一声不响地再次挽弓搭箭。
朱昭葵助她又射出了一箭。
毫无悬念的,这次依然中的。
以他的臂力,在这段距离□□中目标,并非什么值得可喜可贺的事。
正因为没有欢声雷动,众人这才注意到现场的异样。
恁热乎的天,四郎却浑身发颤如同秋风中的枯叶。
“四郎怎么了?”
朱昭葵最先发现了她的异常,第一反应是:莫不是用力过猛,伤及了筋骨?
双手不由自主地抓住她的双肩,却感觉到她不但发颤,而且还很僵硬。
手下的身子忽然像是给抽走了气息筋骨一般,倏地滑落下去。
饶是他拉扯及时,还是没有能够挽回颓势。
若萤双膝跪倒在了泥地上,两行热泪没有任何征兆地汹涌而出。
“若萤!”
朱昭葵实实地给吓到了,抓着她的肩膀,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抓紧还是该放开。
而此时的若萤像是坠入了一个密闭的世界中,听不见也看不到周围的一切。
她的眼前只剩下雾蒙蒙的一片无穷无尽,当中影影绰绰的原本是清晰无比的希望与目标。
原本以为触手可及的希望,而今却遥远得几乎看不清。
那通红的一点靶心,似乎是心头滴落的鲜血,无限氤氲、无限扩大……
第一箭射出去的时候,她就隐约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开始以为,是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那支箭的着落点,因此,她便往前靠近了一些。
她很清楚,这个距离对以前的她来说,根本算不上遥远。同样的距离,假如潜藏着野兽,以她的力量、倚仗她的那套简陋的弓箭,完全做得到百发百中。
是的,以前的她,就是如此地自信满满。
即使有风阻碍,即使目标蠢蠢欲动,她想要射中,就一定能够箭无虚发。
往前五步,这之间的距离,是她给自己尚未完全好利索的身体所做出的最大让步。在这个位置上,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任何偏差的。
况且,还有王世子的援助。
但问题却似乎变得更加严重,也更加的明确了。
不是力量的问题,也不是距离的问题,而是她本身的问题。
她的眼睛、似乎是不对劲了。
所谓的“明察秋毫”呢?曾经的“双目如炬”呢?
向以自豪的箭术假如没有眼睛的参与,跟盲人摸象又有什么区别?
当她以为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的时候,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