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你是谁”还未来得及道出,就被自后探出的一只大手捂住了口鼻。
不过是电光火石的瞬间,却让若萤想通了很多事。
她的预警果然是有道理的,来自本能的直觉堪称准确无误。
四郎。
在这个老宅里,没有哪个人敢以“四郎”之名直呼她。因为在众人心目中,这是一个包含着嘲讽之意的称呼。
其次,躲在暗处的这个人,很陌生,是她从不曾接触过的陌生。体型高大,非常惹眼。假如说这是个下人,也必定不会只是个跑腿打杂的。
依照钟家的习惯,这种表面上的强壮基本上都会给合理地作为家丁护院或者是打手来使唤。
钟家有几个家丁,这一点她还是很清楚的。但现在这个人,她前所未见、闻所未闻。
再者,她只是上了个茅厕,行踪谨慎,这个人是如何知道她会出现在这里的?
还是说,从一开始她就被盯上了?
从宴席上开始,她的身边一直都有人陪伴。只有在刚才,她落了单。
难道对方瞄准的就是这个空子?
纵然心中巨浪滔天,但若萤此刻却已经是身不由己。
对方是有备而来的,而且力气大得吓人。单臂夹着她,就如同夹着一只小鸡,任凭她如何捶打挣扎,丝毫推不开捂在脸上的那只手。
天旋地转中,她发现歹徒逃窜的方向好像是宅子最北面的祠堂。
夜黑风高好杀人。
祠堂旁边的那口古井,一直是她警惕的所在。那是个老少通杀的魔窟。不管你是头牛,还是只鸡,丢下去就是个死。
尤其是这数九寒天里,就算淹不死,也会很快地给冻死。
然后合上井口的石板,就此一个人便从世间消失。
根据歹徒的步伐与呼吸可以推断出,他很笃定、很从容,急而不乱。
这是否可以认定,对方是早有预谋?早就给她设计好了葬身之地?
昏昏沉沉中,祠堂固有的烟火气越来越浓。
若萤不由得心肝乱颤。
如果她不见了,可能得隔好长时间才能引起父母的怀疑。谁让她素日里来无影、去无踪呢?
如果她不见了,父母说不定会认为她又跑去哪座山、拜会哪位朋友了。
这么一想,她忽然就有些后悔了,后悔之前报喜不报忧的做法太过片面。
应该把危机与遭遇告诉家人,尽管会令他们担心,但起码能够提高警惕。而不是像眼下这般,所有的危险可怕,全由她独自承受。
不不不,这不是后悔自责的时候,得尽快地想办法保住性命要紧。
在呼喊无力、挣扎无效的困境下,骨子里的暴戾与残酷便给无情地压榨了出来。
为求生存,当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
发丝虽细,却能够出卖夫妻间的不忠或不贞;
稻草虽轻,却也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道力量。
她不是全无倚仗,她还背着背包,腰间还佩着匕首。在经历了那么多的意外后,这两样东西,她须臾不敢离身。
背包里的mí_yào大概是来不及使用了,但是杀人的匕首却是能够一举定乾坤的利器。
她不再去想那口古井距离自己还有多远,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空出来的那只手上。
她准确地摸到了刀鞘,指腹拨开皮扣,满攥了沉甸甸的匕首。
当此时,她已经呼吸不畅、头目森森,整个的意识都陷入了混沌之中。唯心底还有个声音在死命地呼喊:不能死,一定要活着!
这呼喊有多激烈,她下手的力道就有多凶狠。在她触手能及的位置上,她反攥着匕首,只管一个劲儿地戳、戳、戳。
模模糊糊地听到上方传来压抑的闷哼,脚步似乎也失去了章法。
脸上的窒息倏地消失,她当时就意识到,凶手吃不住劲了,要腾出手来对付她了。
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来不及换气呼吸的她,先就高声尖叫起来:“抓小偷啊——小偷偷东西了——”
她很明智地没有呼喊救命,因为她太明白世俗人心了。
趋吉避凶是每个人的本能,趋炎逐利却是唯恐不及。
叫喊如巨石投水,立即引起了强烈的反应。
嘈杂的人声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
凶手打了个踉跄,似乎在瞬间作出了决定。
若萤给“吧唧”一声丢在了雪地上。
烛火曈曈围成一个圈。圈子里的若萤冷如檐溜、坚如磐石。
鲜血纵横在脸上,赋予她夜叉的鬼魅。
当她深如暗夜的目光缓缓掠过人群,立在前排的众人不由自主地露出惊惧之色。
钟飞鸿更是骇得一头扎到大太太的身上,放声大哭。
“有小偷进来了。我扎伤了他。应该没有跑远,还在这老宅子里。”
若萤举起手上的匕首,上面的鲜血还未凝固,蛇信一般的血腥味儿给这原本宁静祥和的夜晚增添了几许威胁。
贼吗?
四下里面面相觑。
别说贼,就算是走了水,也不是说救就能救的,总得先得到家主的命令才好行动。
下人们这一愣怔,倒把大老爷给气了个半昏。他重重地一跺脚,怒斥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搜!记住,别惊着老太太老太爷!要是问起来,好生说。大过年的,别给老爷我找麻烦!”
作为钟家半个当家的他,连一家的安宁都保障不了,这不是无能是什么?
老太爷那边骂两句还不大要紧,可千万别让老二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