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从风的回答却有些出人意料:“不,你是四郎。你跟她,我分得清楚。对她,爷就是心疼、就是难过、后悔。可是你不一样。你让爷明白了自己的心。假如她还在,假如没有遇见你,我想我喜欢的人,一定会是她,不是你……”
呃。
请原谅她不大明白呢。听这话的意思,难道不是个见异思迁的?不管她有多好,活着的人,永远没办法跟死去的完美相比,不是吗?
但显然,小侯爷还有话说。
“可是没有可是,是吗?她有的坚强好学,你也有。她有的正直聪明,你也不缺。可是,她没有的自珍自爱,你却有。能让自己活得叫人不敢轻视,你可以,她却做不到。
从你第一次逼得我不敢让你空手而返的那一刻起,从你拿着簪子要挟我的那一刻起,不,不对,还要更早。从听说有个孩子跑去王府门前告状申冤的那一刻起,你就在这儿了。这儿,本来不打算留给任何人的。而我也一直都相信,小楼之后,再也不会有谁能够让我打开这扇门了……”
若萤的手被迫覆上他的胸口。
那里的温热令人依恋,其下的激情令人胆怯。
“你知道当时我有多开心吗?我一直拿那个人没辙儿,是的,不怕你笑,跟他比阴险,爷自愧不如。但是听说他大喜的日子里,居然有人跑去门上闹,那一刻,爷的心情就跟过大年似的……”
简直太亢奋了!亢奋到忘了那天也是自己的亲姐姐的好日子,亢奋到巴不得那个人背过气去,亢奋到阖府的人都为他的容光焕发吓得不敢说话了。
隐忍多年的仇恨,终于得报了。而那个替他报了那一箭之仇的人,就是他的恩人。
他迫切地想要看到那个场面,更想见一见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子。
世上很多事,都源于好奇。世间很多因缘,都决定在第一面。
小楼当年用眼睛里的蓝天白云吸引了他,而今天,那个绰号“拼命四郎”的清秀小子,却用一双幽潭深涧般的眼睛沉溺了他。
那是他所望不到底的深度,本能地有一种可能会遭溺毙的意识,可是,这人就这么贱,明知不可行却偏要行之,总觉得自己将会是那万里挑一、独一无二的例外。
“你是跟爷一伙的,为什么要跟他走得那么近?一定是给他欺骗了。你这个样子,对他而言有什么用处呢?肯定是想留着做棋子用的。可是爷不同,爷是喜欢你的,为了你,愿意做任何事,哪怕是要爷的性命……”
这确实跟对待小楼是不同的。
小楼再怎么特殊,在他心里,也时刻不忘彼此间的尊卑之分。他所能想到的最大的付出,不过是给她一个侧室的名分,让她能够一生一世留在他的身边。
可是对她钟四郎却不同。首先是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爱上了男儿形象的她,然后,又愿意给予她正室之位,愿意将侯府的未来托付给她。
这举动,够惊世、够骇俗,也够感天动地。
就算是胡闹,就算是赌博,这份执着也是够令人叹服唏嘘了。
为此,就算做不到欣赏,也没有资格抨击。
接受无能、拒绝无力,眼下的她就是如此地被动。
他并不糊涂,并不曾把她当成替补。事实上,对于自己的感情,他分得相当清楚。爱恋起于何时、止于何处,不多给与、也绝不含糊。
小楼之死,让他的情感终于觉醒。而她的出现,则让这份觉醒有了生长与寄托。
那双送他至于彼岸的手的温度,他已经记不清楚。但在彼岸给他抓住的那双手的触感,却牢牢记在了他的心里。
他不会让自己的情感遭遇二次失落,也就意味着他不会轻易放开她。
男也好,女也好,老也罢,幼也罢,他全都认了。
遇到这样的一个无赖,除了躲避,别无他法。
“侯爷……从风,你想听听我的想法吗?”若萤不住地揉搓他僵冷发抖的臂膀,希望籍此平复他的激动,“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让亲者痛、仇者快。这是我的错,但是我要告诉你,这不是我的本意,我不希望从风难过。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不能好好珍惜,又如何教人相信,他会好好地爱别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哪……”
梁从风的脑袋磕在她的肩头,呜呜地哭了。
若萤顿时就明白了,想必小楼生前,也常这么直言不讳地教育他。
“想想你天上的爹娘,将心比心,他们怎会忍心看你这样?”
“他们才不管我呢。要真疼我,哪会丢下我一个人……”
这话有些任性,但好在没有太多伤悲。
细想来,无父无母的孩子也真够可怜的。
“因为是真爱,所以才会生死相随。从风仔细想想自己眼下,如果说我不幸遭遇到不测,今生再也不能相见,你会怎样?”
她决定不再相瞒。抓着他的一只手,□□自己的衣衫内,一直引导着触碰到背心处的那处创伤。
即便是冷得身体发僵、意识迟钝,他也能清晰地感触到那嶙峋的伤疤,像蛰伏着一条毒虫,又像是大地因为剧痛而拱起的脊梁。
他的脑子里轰然就是一声大响,如同被火药炸翻的雪堆,白茫茫凄寒一片。
那是一道新伤,是重创,也许就在不久前才刚发生过,而他却毫不知情。
“从风现在是不是心很痛?是不是无所适从不知怎么办才好?我也是。你弄伤自己,当时你有多痛,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