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从风的认真像是被乱刀砍过,横七竖八地全都是伤痕。
这就要做出抉择吗?有没有第三个选择?
这样咄咄逼人,真是君子所为吗?
“世子是世子,侯爷是侯爷,小人是小人。小人从不敢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若萤一直望进他的眼睛里,静静地、冷冷地、一字一字道,“小人志不在此。”
志不在此。
他想谈感情,而对方却要跟他谈志向。
侯府也好,王府也罢,这少年都毫无攀附之意。世人所追慕的权势荣华,于他却是不屑的蝇营狗苟。
真情也好、假意也罢,这姿态,够高渺。
那是他够不到的一片天、一座山,是让人好奇又沮丧的、却又不得不仰望的所在。
这感觉令他的心有如虫噬,痛得呼吸难继。
但是一想到那个人可能也同样地走不进那个世界,他瞬间又莫名地快慰了。
是啊,凭什么要他一个人难受?有难同当才是好亲戚呢!
“当真无法通融吗?”
还可以再软一些,从那双幽碧的瞳眸里,他能看出内心的喜爱。
是的,对方不止一次称赞过他的这幅长相。只要不厌恶,就算无法做到喜爱,但日久天长看多了,也便成了离不开的习惯了。
娇艳的鲜花在面前摇曳,芳香诱人。
若萤觉得她就是那折断花茎的坏人。
要如何委婉地拒绝并掩饰自己的不忍呢?
“镜破不改光,兰死不改香。”若萤一字一字道,“君子不尽人之欢,不竭人之忠,以全忠也。侯爷难道不想这样?”
梁从风几乎要叫好了,而心下却莫名地涌上来更多的酸涩与不舍。
脊背处隐隐抽紧,感觉心里像是塌陷了一方,那是一种实在叫人说不清的难过。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既知向学,又早立志,你比爷强。爷活到而今都还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志向。爷这种,迟早是要空悲叹的……”
这感慨,不可谓不悲凉深切。
紧接着,他说出来的一句话,让若萤的心不由地悬了起来。
“所以呢……”
他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后颈,手指勾住发带的一端,顺势一圈圈缠绕在自如玉的手指上。
乌云散漫,黯了他的眼,恼了她的心。
五指穿过乌云,黑白分明、触目惊心。触手的温软丝滑包裹了一身的尖刺棱骨,让人一心想要沉溺其中,直至万劫不复之境。
若萤别转了脸。
没有常识也有知识的她,对自己眼下的境遇感到很难堪。对方的手心炽热如火,可知此刻的他正用情至深。
这人还真是生冷不忌啊!天造万物,阴阳相谐方为正理,这些有龙阳之好的,大多都是心态有问题。
问题是她不是医生,且别人的病症又不是她的责任。
“所以什么?侯爷想说什么?”
她现在不能急,不能气,得像棉絮似的,让他使不上劲儿。
梁从风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张手捧住那张脸,细细地搜寻其上有可能被忽略的异常。
可是没有。
手里的这个人,就像是个很普通的孩子,不谙世事、一脸无辜,理当激不起任何邪念、绮念的,可为什么他的压根反而痒痒得更加厉害了呢?
“想说什么?……”他低声喃喃着,那幅醉生梦死落花满地的样子,若在平时,定能迷昏大把大把的女人,“爷就是喜欢你这一点,不走寻常路,不说寻常话,明明这么着,却偏偏那么着……这么奇怪,让人怎么能不牵肠挂肚呢?”
他忽然郑重其事地看着她,鼻子碰鼻子,恳求道:“你既然那么聪明,要不,你教教爷,怎么样才能讨厌你、多一眼都不想再看你?”
若萤有些发呆。
这叫什么?
风不动、幡不动又如何?
奈何人心不定多烦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