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她无法对眼前的这个孩子产生好感。
一想到他跟静言并肩而行的画面,心里头就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无患吗?”少女的微笑如三月的春风,和煦之中,隐含着几许料峭,“他也经常跟我们夸奖四郎呢。其实不用他说,我们府城的人都知道的。真难为你年纪小小,又有学问又有正义。生儿当如钟四郎,我们府城做爹娘的,都把四郎当成标杆典范呢。”
若萤拱手连道“不敢、不敢”,心想这一口一个“我们”“我们”的,是想证明什么呢?有背景?有后台?有同盟?凭他“拼命四郎”再能耐,也甭想在她郑依依的面前赢得斗争?
这拉帮结群还真是世人皆有的通病呢。
只是这么着急地划分敌我,真的明智吗?
正暗自琢磨着呢,眼瞅着郑依依扭头跟身后的小丫头说了句什么。
待到转过脸来的时候,郑依依的笑容里就多出了一抹堪称为“深沉”的意味。
“听说,令堂今天也来这里了?能否请四郎代为引见一下呢?”郑依依情真意切。
若萤心里一突,顿时就冷了。
她看着郑依依,貌似不解。
郑依依的态度未见变化,但话语中的坚决之意似乎倍增了:“听姑妈说,这两年,我们太爷承蒙令尊令堂关照,不胜感激。难得今天有这个机会,依依斗胆,想代姑妈向令堂当面致谢,庶不失了礼数。”
少女的眼中闪烁着微妙的狡黠,对于自己的这番措辞,除了感到满意,更有隐隐占据了上风准备将敌人一网打尽的意思。
她哪里知道,她面对的并不是个普通的孩子。那一双幽幽灰绿的瞳眸,早已将她的丝丝窃喜、曲折心肠看得分毫不差。
若萤隐隐感到心痛,为她,为素未蒙面的杜氏,更为静言。
鸥鹭意栖息,世人多机心。
实在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她看了看静言。后者神情不快,似乎正在隐忍着什么。
若萤相信,他的不快并非源于她貌似轻视的迟疑不定。
而是——
郑依依的这个要求本不该提出来的。无论是有意无意,她已经碰疼了静言心底的某处敏感。
俗世中的人,有哪个是真的无欲无求的?郑依依这个样子,果然是“关心则乱”啊。
“好。”若萤想得艰难,回答却痛快淋漓。
见一见也好,正好领略一下大家闺秀的风姿。尤其是让生长于乡野的若苏和若萌都看一看、学一学,取长补短,挺好。
烂木头都能长出草菇来不是!
叶氏对此却甚感意外,投向郑依依的眼神中,充满警惕。
若萤便想起了当初母亲与静言的初见,好像也是这么个表情,像是自家菜园遭到了凶猛野兽的践踏,既惊又慌且愤怒且害怕。
这不符合母亲一贯的作风。对于陌生的人,无论其好其坏,母亲从来都是笑容以待、客气有加的。
这当中,必有什么缘故。
静言的脸上,自始至终就没个笑容。
那个温润如玉的静言忽然不见了,自郑依依出现的那一刻起,就不见了。
现场就只有郑依依是个大方的。
跟她的一派和气、言语从容相比,若苏和若萌就显得太畏首畏尾了,多一句话都没有。不时投向母亲和若萤的目光里,包含着可怜兮兮的乞求。
她们只知道这个女孩子是静言的远房表姐。既然是静言的家人,应该不难相处的。可为什么感觉她既高高在上,又我行我素,叫人插不上话也近不了身呢?
分明看上去那么和蔼啊!分明都带着微笑啊!
也许是身份不同的原因?都是衣着清淡不怎么起眼的,但在很多细微的地方,对方一看就是让人不敢小觑的。
那些层层叠叠的衣缘,用料上乘、刺绣细密、制作工整。腕底玉镯剔透,指上戒面耀眼。
头上的珍珠步摇精致如星子闪烁;颈上的璎珞是白玉填金的,大如鸽卵,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穿着寻常的短衫,恰显出腰身一搦,如春柳塘蒲,我见犹怜。裙边的五色宝石编缀的垂穗禁步声色夺人。行动时,如风拂青林、水漾兰堤,生动无比。
再看她对叶氏的态度,端庄大方,却怎么也感觉不到谦顺恭敬。仅仅是问了问杜先生的身体如何?心情可好?
言谈中,一再道谢,貌似恳切,却似乎殷勤过了。
听不出对于三房的哪怕一星半点的歉意。
没有歉意,便等于没有感激。
无感情之情,自然也就谈不上心动了。
郑依依对三房,没有什么感情。
不过是以一个堂皇体面的借口,来认一认人、摸一下底罢了。
她对叶氏的态度,甚至还不如对蔡婆子真诚。
是不是很奇怪呢?乡土气息浓重的三房,怎么会跟济南徐家走得这么近?三房到底做了什么,让徐夫人连心腹都派出来了?
这些问题,依依表姐想不明白不要紧,回家去,跟自己的姑妈好好钻研一下吧,就当是三房免费送出的牙祭。
目送郑依依走远,好半天,叶氏都没吭声,遥望着某处喧嚣的目光,明显有些涣散。
“原来,这就是柳公子的姐姐。”红蓝轻声打破沉默,“看得出来,杜夫人也是个会领教孩子的。”
这个“也”很明显是相对于叶氏而言的。
应该算得上是句很中听的话,可高玉兰颇不以为然,直截了当地反驳道:“她那样儿哪里好了?就跟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