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腊月递过来的手巾擦了两把,折身来到篱笆下的大石上坐下歇息。
“四爷放心,小芒跟着呢,红姑她不会有事儿的。”腊月拾掇了弓箭,跟上来,“路上的时候,我也跟她交代过了,想要保全自身,最好别离开四爷身边。不管谁叫,先要请示了四爷。”
没有户籍的人,官府会收押在监,严格审问。况且,冲着跟钟家的关系,可能还不用等到县衙下来抓人,红蓝先就落入了钟家人的手里。到那时,想要把人捞出来,可就难如登天喽。
“她那么大的人,不可能不懂这些。”
一边说着话,腊月从随身的粗布背包里掏出水壶。褪下外面厚厚的棉套子,剥出一个铁筒瓷内胆的水壶。旋开上端的盖子,再扒下瓷胆上端的木塞,往盖子里倒了一半温热的蜂蜜水,递给若萤。
喝完水,若萤长出了一口气:“乱葬岗那边,留点心。”
“四爷放心,随便他们掘地三尺,也翻不出什么蹊跷来。除了破席子烂衣裳,只怕连骨头架子都不完整了。果然还是四爷想的远,连今天的事儿都给想到了。”
腊月不胜钦佩地看着身边的人,只觉得那略显木讷的侧影仿佛笼罩着一层金光,非最亲近的人看不到。
若萤微微撇嘴:远吗?那都是基本常识好不好。在做一件事之前,不是就应该考虑到后果吗?
不过,话说回来,也幸好三姨娘没给当人看,扔在了林莽之中的乱葬岗。万一正儿八经地给装殓入棺,埋入一年到头有专人看护的祖坟,想要重新刨出来,谈何容易!
这大概就是老太爷照应吧?不该死的,千方百计都要给留条活路。
红蓝此举,也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了。就凭着她那张脸,相信朝夕之间就会惊动钟家老宅里的人。不知道他们会作何感想、采取何种行动呢?
斗争,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呢。这一次次的拼杀、博弈,真是可悲又可怜。
躲不开、免不了,就只好作个两袖清风的旁观者,细细赏析吧。
“刚才在街上走了一趟,听到些怪事儿,不知道四爷听说过没有。”腊月朝着身边的人靠近了些,同时,眼珠子四下转悠了一圈。
若萤心神微动,就知道他所说的“怪事儿”绝非人人尽知的那些鸡毛蒜皮。
腊月其人,颇有潜伏深处刨根究底的潜质。
“尽管大胆说,要是能消掉你家三娘的郁气,开了你家大姑娘的心怀,四爷请你吃大席。”
话是玩笑话,可若萤眼睛里殊无笑意。
那眼底的寒光看的腊月一阵阵嗓子干,同时,也更加地确定了自己的某些猜想。
四爷就是这么冰雪聪明,别人只要一开口,她立马就能抓住要点。
他要说的,还真是跟三房有关呢。
“初一清早,彭杂货的婆娘上山拜佛,曹老太接待了她,俩人絮叨了好半天。彭家的一个劲儿地自责,说自己罪孽深重,只怕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四爷该知道,彭杂货跟汪屠那是臭味相投,经常在一起吃喝。彭家的也喜欢张罗这种事儿,因为只要是别人去他家吃喝,必定要带着酒菜。酒席桌上吃不完的,最后就会便宜了她们娘母。”
若萤笑笑,道:“彭杂货一直喜欢替人数齿。很是以能跟钟家的几位爷坐到一起儿感到荣幸,必定要四处显摆以彰显自己的高人一等。”
“数齿之乐”是什么意思,腊月没有深究,可是若萤后头的话,他却是十分明白的。
“要就是单纯的吃吃喝喝,还好了呢。先前四爷就交待过咱们,咱家的事儿要时刻记挂在心上。这个,小的可是一刻都不曾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