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心领神会:“可不是!你大伯母那个人,一向见不得别人好。以前是倚仗着自己有儿有女,所以才会在老太太跟前受宠。可如今看来,只要二房生出个儿子来,各方面就不比大房的差劲。弄不好,你二姐姐那头,还更有前途。我这次看她,明显地态度就不一样了。说起那个孩子来,只管冷冷淡淡的。”
“老太太也不知道是什么打算。这么多年了,也不把家政大权放下来。”
这话的意思再浅显不过了。
叶氏笑道:“还不是因为不信任。上次你五姑姑回来,教了老太太一招,说什么‘分权而治’,一来显得公平,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大房的这些年够势力的了,要是再拿到了全部的权力,以后二房的日子怕不好过。”
若萤轻笑出声:“果然还是府城出来的有见地。”
“你想,怎么说也是王府管事的,没有两下子怎么成!”说起“王府”二字,叶氏飞快地朝女儿掠了一眼。
她姑姑虽然是挂着“王府管家婆娘”的名号,却是不曾踏进过王府半步。而若萤不但进了王府,还得到了一车的赏赐。从这一点来说,她的闺女可不是要比她的小姑有造化!
意识到这一点,包括她姑姑在内,钟家的那一干人,对三房的态度多多少少应该会有所改观吧?
“要说机灵能干,二姐姐一向是个拔尖的。琴棋书画不说多门精通吧,起码都能拿得出手去。”
若萤说的是实话。
“最要紧的是大方。”叶氏补充道,“你大姐姐在这上头,就欠缺了点儿。也没办法,自小被呵护着,性情上自然要软一些。”
岂止是“软一些”,论心眼儿和手段,跟钟若芝相比,根本就是有天壤之别。
“你大伯母隐隐有些后悔呢。”叶氏慢慢回味道,“觉得你大姐姐的婚事,到底还是仓促了些。要是再多拖一阵子,拖到你二姐姐这边定下来,或许会更好。”
这就是典型的“这山望着那山高”啊。
“当时抢得那么凶,还道是‘过了这村没那店’呢。正赶娘常说的那样,东西要抢着吃才香呢。”
叶氏“噗嗤”笑了:“我是这么说过,可也不是用在这上头。你这孩子,还真会排揎人。”
“道理总是差不多的。”若萤道,“所以大姐的亲事,娘不要太着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没有莫强求。好歹有我帮你长着眼色,你就少操点心吧。”
叶氏点点头:“从你的菇房开始卖钱,我就在想,这个事儿不着急。不是还有一两年才及笄吗?你说的,一时一变。这段时间里要是有了钱、起了新房子,不用咱说,旁人全都看在眼里。到时候,不用咱着急,自然就有人找上门来了。我的闺女住得起三进八家间大瓦房,将来的婆家就不能是破门烂锅茅草屋。从古到今,有门当,就有户对。这是在数的。”
对于母亲的这份觉悟,若萤十分满意。而她,也愿意跟明白人说话儿:“萌儿那边,娘上心点儿。女红、认字、言行,都不要马虎。作为家里的嫡女,想要有个好归宿,自己也要具备相匹配的才能。我不希望大姐她们的婚姻,仅仅是为了吃好穿好。”
谁规定女孩子的一生只有百依百顺?宁做池塘里的大鱼,不做大海里的小鱼。做人,必须要往高处走。
“娘常说,男孩儿学坏,祸害一个。女孩子学坏,祸害一家。要让萌儿记住这一点。”
少年立志须要早。心有多大,世界就会有多大。为了到达高远的目标,必须要学会脚踏实地,勤加修炼。
一定要明白“活到老,学到来”的道理。
“我省得。”说起三女,叶氏颇感欣慰。在自己的三个闺女中,也就若萌最像样了:模样好,气质好,脾气好。几乎是人见人爱,即使荆钗布裙,也像是大家闺秀那样出彩。
不像钟若兰那样娇气,娇得呵口气就能化了一般;不像若萤这么木,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不像钟若莲那么愚,一心就想着吃穿享受;更不像钟若芝那么刁,浑身藏掖着小刀子。
比来比去,还是她的三闺女讨人喜爱。这种孩子,注定会有贵人相助,一辈子顺顺当当、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喏,眼前不就有一个“贵人”?只不过是相差了一岁,作为嫡年长女的若萤已经把自己的姐妹当成了自己的责任,开始为她们的将来铺路修桥了。
追究起来,若萤总跟一些男孩子混在一起,未必就是坏事儿。那些男孩儿,都是快要成亲的年纪,就算看不上她的闺女们,但是,保不住有亲戚朋友恰好就有了那份心思。
合欢镇统共就这么大,待选的人家屈指可数。周边的镇子情况也差不多。愁嫁愁嫁,更多的是愁可以选择的范围太小。若是能走出去,不说到府城吧,就是在昌阳县城内,要是有了名气,上门的媒婆怕也会不少吧?
“不早了,娘早点歇着吧。明儿一大早,还要照虚耗。”看到母亲若有所思,若萤决定不去打扰她。
今夜的她,已经透露了太多的信息。母亲那边可能需要些时间来消化、吸收。
叶氏回过神来,叮嘱道:“你也别熬夜了。明儿一早,跟你爹你兄弟各处都走一走。你看着他,省得他管不住自己的嘴,乱说话。”
想了一想,到底还是说道出了心底的犹豫:“终归不用你磕头,礼数到了就行了。”
若萤的手刚碰到杌子上的棉鞋,闻声滞了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