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落下来的手,由拍改成了掐。
这大大出乎若萤的意料之外。
“掐脸”这种事儿,一般来说,是女人的专属。女人打架,天生擅长几种手段:抓、扯、拧、拍、踹。
不像男人们打架,除了拳打,就是脚踢,花样稀少,重的是实效。
可是这王世子居然拧她的脸!
难道不知道对一个女孩子而言,颜面是何等地重要吗?当她是小猫小狗小兔崽子?看他那表情,拧人很痛快是吧?没拧在自己的脸上,所以觉不出疼痛,是吧?
“啪!”
一巴掌拍过去,断开了两个人的纠葛,也害得自己的脸被揪得火辣辣地疼。
何谓恼羞成怒?
像这会儿的若萤这样,就是。
恼怒之下,她猛地推开那人,只恨不能一下子搡到十万八千里外。
朱昭葵猝不及防,一跤跌坐在地上,腾起的雪屑落叶铺头盖脸,以至于迷了眼睛。
烦躁得无以复加的他一个骨碌爬起来,张开双手便朝着眼前的人影扑过去。
若萤才多大?而且,也跟也没想到他会在如此难堪的处境下,作出如此迅速的反应。
一时不备,便给结结实实地摁进了草堆里。
眼前一片混乱,模糊难以辨识。冰冷的雪粒、呛人的积尘像是要把人吞没。压在身上的人,像块磨盘石,令她喘不过气来。
出于求生的本能,她迫切地想要摆脱禁锢在身上的束缚。
两个人俱是不肯让步,都想要把对方压制住。于是,便在狼藉中滚来滚去、此起彼伏,口中威胁不断,后来竟发展成骂骂咧咧,什么“混蛋”“贼婆娘”“臭男人”,都跑出来了。
不远处,东方和朱诚黑着脸,无比幽怨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那翻滚得还不如野猫野狗的两个人,只恨自己不能又聋又瞎,也省得看到这刺目椎心的一幕。
成何体统啊,成何体统!
苍天啊,厚土啊,怎么能这样啊!
印象中、心目中的世子,是何其温雅随和的一个人!平日里,只与风花雪月、翰墨书香为伴,身处绮罗、俗尘不染。可自打认识了钟四郎,就如白沙在涅,里外全成黑的了。
发发脾气也就罢了,这会儿怎么连脏话都冒出来了?
这要是传到长史的耳朵里,要是给王爷和王妃听到,作为属下的他们,还有没有必要继续活着?
不行,不能放任自流。一定得予以制止!
主意方定,忽然听到了钟四郎的呼救声。
东方神情一凛,暗叫不好:那毕竟还是个孩子,跟世子相比,无论是身量还是体力,都相差太大。万一世子出手无状,弄坏了人家孩子,或者是败絮之下潜藏着什么尖刺石头,不小心给戳中了,闹出人命官司来,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身随意动的他提起一口气,正要付诸行动冲过去的时候,呼救声突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世子惊恐的叫唤:“松口松口!你属狗的吗?怎么说咬就咬!”
听到他抽了好几口冷气,若萤这才头一偏,狠狠啐了一口,十分嫌弃。
身上的人甩着手,一个劲儿地吸气。那被咬的右手大鱼际处,留下了一圈清晰细碎的牙印子。要不是挣扎及时,怕是马上就咬见血了。
狠,真狠!
“你真是活腻歪了!”现在的他,真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身下的人喘吁吁地,小脸涨得绯红,但那眼睛锃亮,那笑容忒邪:“能拉你垫背,这辈子也算圆满了。”
言下竟是痛快淋漓。
“凭你?”
“不信?不信就试试。”
随着这一声,一丝尖细的冰冷刺破肌肤,蛇信子一般刺溜溜蹿遍全身。
浑身的寒毛瞬间竖了起来。
目光缓缓下沉,终于看清了,那用于挽发的金镶玉灵芝笄不知何时竟落在了她的手里,此刻,正紧紧地抵在他的颈项上,抵在他的性命攸关处。
他不相信她会真的戳伤他,但这种感觉太不爽。
明知她的底细,却对她束手无措。
是谁缚住了谁,这个问题,值得好好商榷。
“你真是个疯子。”
说完这话,他翻身倒下去。
“你以为‘拼命四郎’是怎么来的?”
身上去了重负,若萤觉得又活过来了。
所以她与人干架,总是会选择先下手为强。就是这个原因。
若是拼实力,对方光是压,也能把她压半死。
蓝天白云,蟹爪鹿角,光影斑驳。
时有飞鸟穿林,惊落白雪霏霏。
良久——
朱昭葵忽然叹了口气,话语中再无一星半点的焦燎:“怎么了你?”
能够主动关心别人的人,总不至于太坏。
若萤沉默了片刻:“不过是一点家事,让你见笑了。”
经过刚才那么一折腾,就有再多积怨,这会儿也给清得差不多了。
他没有同她客气:“我不笑。什么事,不能说来听听?”
“真想听?有点无趣呢。”
“世人常说‘寻乐子、寻乐子’。你若觉得苦,就算了。”
小小地以退为进,他运用得还算得心应手。
“不过是覆水能收。成了非要依存别人不能活的废物,有些不忿罢了。”
“不明白。”
虽然接触不多,但也隐约意识到,她不是个平铺直叙的,那些弯弯绕绕能把人绕傻。要想保持自我、保住清醒,最好别顺着她的意思走。
“我爹娘又给请上家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