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试的卷子收上来后,就由提学道与县衙门书吏一并,将答卷的卷首考生姓名糊起,仅保留籍贯,因各县县学收得是本县生员,若是录取五十名的生员都是出自一个县的,就不换寡,而换不均了,遂要平均分散生员人数。
糊名之后,提学张悦还请了府学教谕,县学教谕,在一旁监督。
答卷规整后,呈送至提学张悦面前放好,这二千余份答卷,原本提学张悦可以晚上请幕宾来帮着阅卷。
次日再由他这个提学官不紧不慢的再阅,但这次汪直给他下了死命令,他这堂堂掌握万千学子命运的提学官,还真是不敢动小心思,不得已,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坐直了身子,一一用心阅卷。
一旁充任提调官的谢恩脸色一绿,暗叹:这是院试又不是乡试,身为提学,完全是可以一人独占话语权。还弄这糊名和监督,不外乎让别人以为你张悦大公无私,但如今弄这套过场,他又要如何为了谢、程两家,给谢迊捞了案首之名,看来此次院试竟是逆子谢迁要走运了……
空旷的街道上,小贩们都收摊了,没有了早上的叫卖声,小贩们也换上满足的笑脸,担着担子,走上回家的路途。
城门口,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停在路旁,谢莹站在城门口,迎着血红色的晚霞,双手负后,淡淡道“你便是谢迁吧?这是咱们第一次见面,不去喝一杯嘛?”
谢迁运着轻功,本想极速回伏虎村,如今却被拦住,只因他一眼便认出,这是他名义上的祖父谢莹,但他此时哪有这种闲情雅致,顿时冷冷的拒绝,道“不必,家中还有要事。”
谢莹淡淡瞧着血红的天色,道“家?你的家在县衙后院,你是谢恩的长子。”
谢迁看不出喜怒,道“我的家从来都只有一个,告辞了!”
谢莹把头侧了过来,释放着官压,冷冷道“今日你若是走,就不要再想着认祖归宗,有老朽在的一天,你都不可能名正言顺。”
谢迁依旧看不出喜怒,冷冷道“那又如何,我又何曾在乎过名声,何况我的名声是把双刃剑,我谢迁不好,同样毁了谢家门风,谁让我是族谱上谢恩的嫡长子。”
这时谢莹终于正过身瞧着谢迁,笑道“呵呵!你说的对,可你现在回去,也来不及救下那程家小丫头了。”
即刻谢迁眉头一皱,不好的预感传来,低喝道“什么意思!”
谢莹淡淡一笑,低声道“呵呵,急什么,此事与我无关,老朽仅是袖手旁观罢了!”
回答谢莹的是谢迁的背影,刹那间,一路黄土飞扬,淹没了谢迁的白衣。
黑濯从阴影处走出来,问道“阿翁!这样真的好吗!”
谢莹难得有心情解释,淡淡道“倘若那小丫头在谢迁心里,不是那么重要,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竟不要祖宗。老朽看在对荣家的亏欠下,也许会出手相救。但如今那小丫头死了,对程家、谢家来说才会少了麻烦。记住,任何事都不能越过祖宗礼法,谢氏门楣。”
黑濯是见过谢迁、程溁二人,不由得认为二人是天作之合,惋惜道“阿翁,那群人穷凶极恶,县君就算是死,也不会干干净净的,如此这般迁少爷会怨恨咱们的。”
谢莹面上露出不耐,冷冷道“那又如何?只要谢迁姓谢,还在族谱之上,便不能弑父,弑亲,否则便是与天下为敌!”
花开两朵,各表一方。
程溁在村口送走了谢迁,便打算回去补眠,但走着走着,就觉得很热,虽然金乌还未升起,但温度依旧很高,于是锁了门,带着二马溜溜哒哒去了药泉湖戏水。
有马不骑的程溁,也没给乌澞、乌漩戴上马鞍,她觉得这投胎做马,已经够不容易了,便能不栓马就不拴的了,给二马尊重。
药泉湖不管外面再热、再冷,依旧四季如春,草木旺盛。
远处巍峨的群山,在阳光照映下,披上了金黄色的外衣,显得格外气派,这时的金乌,也不会让程溁有种学习后羿射日的冲动。
峰峦叠嶂,碧水如镜,青山浮水,倒影翩翩。尖刀似的小山,挑着几缕乳白色的雾,雾霭里,隐约可见一根细长的线,山水山水,让山与水交融。
咦!从山顶上倾泻而下的瀑布变小了,凉风习习一湖蓝水,低拂过水面的时候,水上顿时会出现一条瞬间即逝的狭长的银色薄箔。
程溁让乌漩和乌澞自行玩耍,若是找不到她,便自己回家。说着便摘下莲花佛珠,脱下外衣,躺在药泉湖里,滚了几圈,狗刨似的游起来,冰凉的湖水舒服极了,玩累了,便惬意的倚在大石上睡着了。
做了一个梦,梦境里一些如现实一般,同样的山峦,药泉湖,但感觉身子轻飘飘的仿佛没有一丝重量。
忽然之间,草丛中一只三尺长的黑色黄鼬,猛地蹿了出来。
程溁顿时被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黄鼬,随即轻飘飘的身子,一下子便跃出丈余。
黑黄鼬作揖,解释道“县君,莫怕,吾是北山修炼的千年的黄精,县君月余前从虎爪下,救下正在渡劫的吾,那时吾还是黄色的小身子。”
程溁这一听,心里提着的一块石头便落地了,点头,笑道“有印象,那时跃上大树的便是你啊?为何忽然长这么大了,还变成黑色的皮毛啦?”
黑黄鼬恭敬,道“吾们黄鼬一族,修行不易,需要按照日子拜月,吸收日月之精华,天地之灵气,这才千年修得黑皮,万年修得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