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程溁提醒道“再检查一下考牌带了吗?别到时候回来找,那可就来不及了。”
谢迁嘴角微微勾起,点点头,把考牌放进袖兜,走的是一步三回头,待走到拐弯前,回头望向狼洞,见小人儿手提着灯笼立在护栏边,垫着脚尖瞧着自己。
这一刻,谢迁心里被酸酸、满满、暖暖占据,若是能把小人儿装进怀里随身携带就好了。
当下山林里黑漆漆的,仅能借着微弱的月光极速行走。
到了城门口,只见一辆满是流苏的马车停在路口处,黑濯见了谢迁便掀开丝绸帘,恭敬道:“公子请,大人早就派黑濯等候在此。”
谢迁拱手道谢后登了马车,车马一抖缰绳,车轮转起一路尘土飞扬,马车上铺着极为厚实的被褥,车上的人并未感到丝毫颠簸,转过了几道弯,抚院门前戒严了,马车绕了个圈,谢迁提着温暖的食盒,心里想着小人儿暖暖的。
黑濯瞧着那一人高的大包裹,与谢迁的气质是相当的不符,便猜想这是那日受伤的小丫头给准备的,如今瞧着谢迁一脸暖色,哪还有那日如杀神般的半分戾气,自古美人膝便是英雄冢,世间最难过的便是情关吧!随即挑开车帘,黑濯用深邃的眸子看了看天色,瞧见大街上已是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随即拿出腰牌给车夫,维持秩序的衙役即刻便来开道。
“那是谁家马车,竟可先行?”一白面书生顺着窗缝望去,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别吵,静一点。”衙役打断书生的话。
白面书生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去搭理这无知粗俗的衙役。
马车一路慢行,很快到了县学学宫的所在。这时差不多已是五更天了,天色将明未明,但依旧可看清人山人海如潮水般的涌动。
一旁衙役,敲着铜锣过来呼喝道:“快把车马驾到一边去,学子五十人一组站好!”
谢迁也从马车下来,衙役自是认得黑濯,恭敬的把二人请进去。
入场时已是黎明时分,院中立有糊纸灯牌,比较容易看清,被衙役分作各五十人一组的学子依次渐行,由官吏点名,点名后入场,按顺序带着内装文房四宝的考篮、食物、戴校卡、考牌入场。前面的搜子搜行李、包裹、食盒,检查有无夹带藏匿之类的。后面的搜子细致的搜查考生全身,松开长发挨个摸了摸,防止挟抄。
搜子本打算象征性的检查一下谢迁,恭敬的打开那一人高的大包裹,这一看讨好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差点闪瞎了他的眼,那叫一个银光灿灿,不仅是银筷子、银勺、银碗,银杯,银餐盒,还有一口银制的小锅,忍不住仔细瞧了瞧这书生,暗自揣测这书生是什么身份不仅由黑濯亲自做保,还由黑濯亲自接进考场,黑濯那可是进士出身啊!
一旁书生也是交谈起来,一人低声道:“那人是什么来历,为何那衙役和搜子这么恭敬。”
另一人摇头道“面生的很,不认识,反正不是余姚这几大书院的。”
那边的士子眼睛一转,一拍头道“啪!我倒是觉得眼熟的很。像不像是上元夜那晚,九重楼做对子的束发美男?”
即刻另一白面书生点头,道“还真是!我记得他那没有波澜的眸子,这次穿得冠服愚兄竟一时没认出来!”
“对对!就是他。”
“他就是击败李东阳登上九重楼顶,夺得御赐羊脂美玉的那人!”
“等考试结束一定要找他切磋切磋!”
“还用什么切磋,瞧瞧最后这场县试谁是案首便可!”
本不想搭理这群无聊的书生的谢迁,沉默不语的目视前方,但想起昨夜溁儿在他怀里低声的叮咛,随即嘴角微微勾起,挨个谦逊有礼的点头拱手示意,便加入检查后的学子一同往前走。
县试考棚正面为公堂,公堂前是数排考房,东西相向,大小均座北朝南,最南有东西辕门,圈以木栅,有一大院,院北为正门,这就是传说中的龙门,倘若学子未考中,就称为作龙门点额,顾名思义就是脑袋撞门脸上了。
龙门后为一大院,供考生立院等候喊名。再北有三间大厅,中间为过道,考官坐西间,面东点名。
再北有很多简易多排座位,供考生写作,茅房在另一端。
公堂上设公座,余姚县县丞谢恩,县学教谕都坐在上面。有顶遮盖的考棚根本不够容纳这三千学子应考,所以堂外甬道南北两侧还摆上简易的考案,作为露天考场。坐在这应考若是碰上烈日当空或狂风暴雨,那就只能重在参与了。
谢迁等考生先被带至公堂前等候,由小吏唱名后,依次向县丞谢恩行揖礼,一旁禀生认保。
待到了谢迁时,一旁小吏唱名道:“余姚县谢迁,进士黑濯作保。”
谢迁低头作揖,但听一个声音:“学生黑濯作保”。
即刻领到考题,一名小吏殷勤的带谢迁去考棚,小吏在一旁低声道:“是谢家公子吧?黑大人关照过了,卷上写有公子的座次,是咱这条件最好的考棚呢!”
谢迁看了卷子钤印上书天一癸酉,本想顺着甬道自己找考房的,但小吏殷勤讨好的领到考棚号房前,谢迁谦逊谢过小吏,走进这最好的号房,确实与那些低矮考棚不一样,首先就比那些考棚高上三尺,左右都是厚厚的白色板壁,一张可拆卸的几案横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