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胡听闻郑信感叹,淡淡说道:“栾裕要想逃出生天,就只能如此。”为了封锁栾城,令城中信使无法出城报信。季义兵临栾伍,围城之初,就下过军令:盯死城墙,若墙上有放下吊篮等物,乱箭射之。同时还派出游骑出营百里巡哨,一旦发现形迹可疑之人,可先斩后奏。
季义温水慢煮,耗费十数日,大兴土木、挖掘壕沟、推土成山,如今好处终于体现出来了,郑军如同一条巨蛇,一点点蚕食着栾城,让栾裕无处可逃。
因此,栾裕想要无声无息弃城逃跑,是根本办不到的。所以他才倾巢而出,举全城之力夜袭郑营,就是为了制造混乱,好趁机夜遁。
郑胡皱着眉头大声说道:“全军固守营垒,锁死栾城,切不可令贼人逃脱。”这就是郑胡一直不敢夜战的原因。克城易,但夜间昏暗,漆黑难辨,万一让栾裕等人逃了出去,那便是贻害无穷。
郑胡话音刚落,栾城正门,城头之上,沉闷的鼓声轰然作响。众人望去,借助城头火光,众人看见一面白英俊、甲胄华美的人正在击鼓,此人赫然是栾裕。见此,季义进言道:“君上,栾贼此举甚是可疑,可能有诈,须提防一二!”城上,栾裕不但登高击鼓,还命人点燃火炬,照亮城头,简直就差放声明言:我栾裕就在这里!
其实,郑胡也在怀疑城上栾裕是真是假。他如此暴露自己,把自己置于众矢之的,实属不智,于情于理,都说不通。郑胡冷哼一声说道:“临行之前,孤早已命人把栾裕、伍延等人的画像下发,三军尽阅,让士卒熟记于心,就算栾裕易服躲藏,也是无用。真也好,假也罢,都不重要,待我挥师击溃贼军、攻克此城,再慢慢找也不迟。”
随着城楼上“栾裕”敲响大鼓,营外栾军开始顺着鼓点踩着步子,冲击郑军营垒。战斗正式开始了!
本来城郊戮战,骑军来去如风,骚扰敌后、破坏阵型,很是好用。但因为郑军营墙高耸、营前沟壑纵横,马匹难以行进,骑兵被废,无奈之下栾军只能弃马去车,徒步冲击郑军大营。这些士卒高声叫嚷着,举着火把、冒着箭矢,奋不顾身的越过沟壑,扑上墙垣,用自己的**身躯,搭成人梯,以供后来者翻入营垒,突入阵中。
此时正值午夜,天地之中一片昏暗,伸手不见五指,但郑胡却看到,黑暗之中,无数火炬高举,火光摇曳,就如同火焰组成的汪洋大海!那一波一波冲上来的兵卒,就如同火海里涌动的巨浪,浪打墙垣,冲击营垒,焚烧天地。他们抱着粗壮的圆木,头上顶着木板,就这么撞向营垒辕门!
墙下,弓手交替开弓,箭雨不绝;而墙垣上,高举长矛的郑卒早已严阵以待,居高临下,挥矛便刺!栾军仰攻,踩在友军身上艰难向上攀爬,一时之间难以躲避,被长矛刺中,纷纷跌落下来,摔进墙下沟壑里,被沟里的尖锐木桩捅出好几个血窟窿,当场就咽了气。
在攀延而上的士卒身后,一些栾军高举长戈挥舞,时不时会勾住墙上刺出的长矛。一旦勾中,这些戈手便会面露喜色,换来边上的士卒,几个人一起合力拉拽,想要把墙上的人给拖下来;而墙上矛手的长矛一旦被勾中,也会用劲使劲往回拽,有的人眼看是拖不过了,就放了手;有的僵持之中,被墙下翻上来的栾兵给一剑扑死了。
一时间,墙上长矛交相坠落,宛如雨下。有些矛手一时失神,或是中箭受伤,或是被墙下贼军戈手给拖了下去,总之皆是坠进沟壑里,被木桩刺穿,了结性命。
很快,沟壑被敌我双方士卒给填满了,这些尸体渐渐堆积成山,形成斜坡,供后来者踩踏上墙,场面血腥而惨烈。
此时,郑胡早已退下望楼,坐镇中军指挥全局。见此景象,不由感慨:“季义将军营垒布置端是厉害,硬是把贼军的夜袭给变成了攻坚。”
一旁季义闻言,额首答道:“臣下愚笨,想不出奇谋,只能用这般耗时费力之法,不想今日却派上用场。”
郑胡微笑摇首:“将军莫要过谦,多亏将军此法攻守兼备,如今贼军突然夜袭,亦能从容应对。”确实,季义此法耗时费力,见效缓慢,还条件苛刻:非是围城困敌、处于优势,就无法使用。但一旦大功告成之后,便可尽废守军坚城地利,攻守自如。
季义抱拳答道:“君上过誉,臣愧不敢当。”
现在郑军营垒坚固,稳如磐石,任凭栾军如火如荼,攻势迅猛,也巍然不动。
栾军出城之后,再无女墙庇护,两军相互对射,死伤惨重。而郑军在营垒之中有墙垣保护,中箭者反而不多。
眼见天上流矢乱飞,季义不由进言道:“君上,夜色昏暗,箭矢难防,请暂归后营,这里交由臣下代为坐镇便好。”
郑胡哈哈大笑,很是随意的摆摆手:“两军对阵,刀光剑影,又有哪里会比万军之中更加安全呢?”
同时,又关切说道:“倒是将军有伤在身,深冬风大,战场之上,又刀剑无眼,还是不要站的太过靠前为好。”随后郑胡不由分说,便把季义拉后,自己挡在他的身前。
季义抖抖嘴唇,最后还是长叹一声,没有说话。他双臂脱臼,挂于胸前,拗不过郑胡,见郑胡如此坚决,他也只能作罢。
就这样,郑胡立于季义身前,两人由一众亲兵护卫,位于帅旗之下,默默观察局势。此时,营外栾军在付出惨痛代价之后,终于翻过墙垣,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