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飞立于战车上,他面色惨白,肩上中了一箭,箭镞入骨,血流不止。
就再刚才,有一波流矢袭来,正在敲鼓激励三军的尚飞毫无防备,被箭矢命中,一头跌下车去,栽倒在地。他身后持纛的掌旗吏也被乱箭射中要害,横死当场,中军大旗轰然坠落。
左右亲兵见状,赶忙上前扶起尚飞,欲驾着他就往后撤,其余人等纷纷挺矛上前,为主官阻拦敌军,掩护撤退。
一见尚飞大旗倒下,郑军立马向前突进,一面冲锋,一面大喊:“伍军败了!贼将已授首伏诛,尔等还不速速归降?!”
伍军一众士卒闻言,频频回首顾盼,见得中军大纛果然不见了,不由惶惶不安,无心作战,开始转身逃跑。
然而尚飞虽然中箭,但并未昏迷,他推开左右,硬是扶着大鼓立于战车之上,继续挥槌敲击。一面敲鼓,一面对亲兵沉声说道:“我无碍,勿惊慌!快快举起大旗,好让将士看到,莫要影响士气!”声音虚弱,但异常坚定。
“将军依然在!莫要听信敌军诈言!”中军亲卫大声疾呼,同时挥刀斩杀了几个趁机妄想逃跑的鼠辈。前线士卒闻言,再度回首看去,见大旗果然又树起来了,而尚飞在旗下昂首挺立挥槌击鼓,遂安下心来,继续与敌奋战。
边上一亲兵不忍,含泪劝道:“县尉在此死战,拒敌多日,也算是报了上大夫与县君的恩情。如今大势已去,为何还要死守。天下之大,非只有郑国,不如趁乱离去,从长计议,日后也好伺机再起。”
尚飞整个人依在战鼓上,一手按住伤口,一手挥槌敲鼓。他闻言勃然变色,强忍伤痛大声呵斥道:“住口!勿要扰乱军心!再出此言,定斩不赦!”
那亲兵嘴唇抖了抖,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咽回肚中,以齿咬唇,渗出血来。而后抱拳行了一礼,便一声不吭往前挤去,拔剑欲与郑军拼个你死我活。
其余亲兵伸手想要阻拦,却被尚飞喊住:“让他去!”
一众亲兵面面相觑,其中有人咕哝道:“那可是县尉胞弟,真就不管了?”虽然他没敢大声,但边上立马有人踩了他一脚,令他禁声。
尚飞一脸坚毅,不为所动。他家世代为伍氏家臣,但他对伍氏并无多少忠心可言,因为伍顺的表现太过令他失望,他深知伍顺色厉内荏,只是空架子罢了。
现在,尚飞之所以坚守阵地,死战不退,只是为了面前这些族兵。此次随他出征的将士,大多是伍城各氏的私兵,都是乡里乡亲,打小一块长大,若是自己抛下大军,独自逃了,那他又有何颜面面对父老乡亲?
若是顶不住压力,投降了,二三子皆按谋逆论处,最轻也要被贬为隶臣,不如死战到底。虽然机会渺茫,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袍泽之谊,情同手足。既然是我将二三子领出伍城,自然也要一个不落的带回去!心中暗自立誓,尚飞下定决心,要与三军共存亡。
就这样,尚飞在大军之中,巍然不动,任凭伤口淌血,一直为三军鸣鼓。渐渐的,他的血已染透半边车架,沿着车轴滴落在地,显得触目惊心。
随着失血过多,尚飞的脸上再无血色,他渐渐感到体力不支,头晕目眩,便命人扶稳自己,以便继续敲鼓。
尚飞半步也不愿后撤,死死钉在原地,鸣鼓不止。
之前后撤,是为诱敌深入,现在两军胶着,郑军已完全突入伍军腹地,深入其中,距离尚飞只有几丈之遥。但郑军在失去两翼掩护之后,并未如同尚飞预计那般溃败,还在坚持搏杀。这时再退,伍军无余力保持阵型,势必弄假成真,一溃千里。
已是退无可退了!
尚飞咬呀,命令周围亲卫也顶上,不必再护卫自己。他在这乱军之中,眼见面前敌军如潮汐一般,涌了上来,后被麾下士卒拼死打退,而后又在庄江带领之下,再度涌了上来。
如此反复,尚飞只感觉自己如同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重重叠叠的拍击在自己身上。尚飞已经视线模糊,他只感觉自己下一刻便会被这巨浪给拍地粉身碎骨。
不能输!他挥舞鼓槌,带起一串血水,洒在战鼓上,不屈不挠的敲着。突然他感觉周围突然一松,不在那般挤挤攘攘,他茫然的抬起头,透过被汗水浸透的发梢,见到庄江骑着马被一众士卒拦在不远处,上不得前,而周围黥面捐甲之徒,已面露颓色。
要胜了吗?
尚飞刚做此想,就听闻远处,鼓声大响,烟尘直上云霄,又有一郑军,打着魏字旗号压了上来。
……
伍军疲惫不堪,而郑军早已等待多时,厉兵秣马,磨刀霍霍。见时机成熟,郑胡终于同意了魏其食再三之请,让二镇之军压上,破开敌阵。
在开战之前,郑胡便下定决心,除非陷阵死士凿穿敌阵,或是敌军力竭,否则绝不轻易调动主力。虽然此举会让刑徒伤亡惨重,但却可以最大程度保全郑军主力,以稳求胜。这支由新卒跟介胄卫所组成的郑军,才是他的立足之本。
强敌环伺,不得不小心翼翼。
郑胡面前,魏其食大军闻令而动,军阵展开,无边无沿。现在魏其食所部可不是初到栾城时那点人。郑胡在补齐庄江陷阵先锋之后,还将大量兵卒调拨充入魏其食营中,就为今日克敌制胜!如今,大军一动,旌旗飘扬,矛戈成林,徒卒成列推进,军阵森严,行动之间,烟尘弥漫,很是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