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飞举目四顾,目之所及,皆是削发黥面之徒,他们面目狰狞,脸上的刺字纹身挤作一团,显得异常可怖;身上皆不着甲,或是赤身袒肉,或是单衣薄裳,擎剑指天,虎狼之相,割首饮血,悍不惧死。
见此,尚飞冷哼一声:“捐甲徒裎之贼,敢逞匹夫之勇!”
随后,转首大声吩咐左右道:“予我槌来,我将亲自擂鼓,为诸将士助威!”
在尚飞一声令下,左右士卒将大鼓架在战车之上,将鼓槌交于尚飞。尚飞接过鼓槌,挥槌猛击,沉重的鼓声响彻战场。
尚飞一边敲击一边大声下令:“左右两翼上前,务必逼退敌军;前锋将士后撤,协同中军讨敌!后军弓弩手准备,待先军后撤,敌寇追击时,放箭掩护!”
一众传令兵领命而去,持旗策马,四面奔腾。一时间,各色令旗遍布伍军,迎风飘扬,军中各部曲领命,有条不紊的按照各自命令行动。一时间,整个军阵都缓缓动了起来。
在尚飞有意引导之下,左右两翼向前推进而前军缓缓后退与中军汇合。于是,庄江所领中军渐渐脱离两翼,深入敌军腹地。
庄江麾下士卒深入敌阵,杀的兴起,凶性毕露,专注于追击眼前敌卒,变得零零散散,各自为战。庄江皱起眉头环顾自己身后,他知道这些皆是亡命之徒,虽好勇斗狠,但却不善排列战阵。要他们保持军阵,一时半会还做得到,一旦杀红了眼,便不管其他,只顾追杀面前敌卒了。
庄江皱着眉头命令连下,也只能聚拢周围一片士卒,至于更远的,便无能为力了。
看看那一个个在敌阵之中横冲直撞,冒着飞矢追杀着敌卒的陷阵死士;再看看左右两边,随着冒进深入,中军失去左右两翼保护,两边已尽是敌卒,他们成列成排挺着长矛挤压上来。局势越来越危险了。
庄江心中无奈,陷阵之营可不就是这样吗?不讲战法,只管杀敌,不断往前冲锋,只要能破开敌阵,便能生还,若破不开,便陷入死地。
“陷阵死士,有死无生!”庄江咬呀,再度跃马上前。他一定要冲在最前,只要大纛不倒,那么陷阵死士便始终知道前行方向,哪怕周围再乱,他们也只管跟着大纛向前杀去就好了。
“陷阵死士,有死无生!”果然,随着周围亲卫与庄江一同喊出口号,这群无法无天的狂徒闻声抬头前望,而后便一面杀敌,一面随着庄江的大纛,一路向前推进。
在这些刑徒之中,有一人不甘落后,与庄江遥相呼应,共赴阵中,最为显眼。他虽无坐骑,徒步而战,却在庄江右边一侧,发起猛攻,狼奔豕突,比之庄江,不遑多让。
这人入阵之时是甲械齐全,在一阵冲杀之后,已是浑身浴血,连头发都被污血粘成块,面上更甚,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双目透出凶光,不似人类。
他或许是杀的兴起,也或许是嫌皮甲浸了血,太过粘腻。他索性伸手一扒,三下五除二,将身上甲胄扒了下来,弃之如敝履,丢在一旁,随后身子一清,神情畅爽,加快脚步,复入敌阵,一阵厮杀。乱战之中,他勇武过人,每每扑杀敌人,便割下首级把玩一番,随后挂于腰上,不多时,他的腰上已挂满首级,再无间隙,这令他苦恼不已。
这个能与庄江并驾齐驱、冲陷最前之人,名叫鸷,出生卑微,无有姓氏。他本为伍氏佣耕,后与人口角,当市杀人,不得已遁入森山落草为寇。结果没能逃亡多久,还是被擒获归案,判了个黥面城旦。
本以为一生就此了结,他心有不甘,想要出逃。结果就在他策划逃跑的第二日,一官吏带着新君召命来到他们的面前,居高临下宣读,征发他们上前线,把他们编为陷阵效死之营。从此鸷便迎来了他的人生转折。
他是陷阵营中斩首数最多的,第一个赎得良籍,而剩下的战功,也足够他在战后换上一良田美宅,好好度过余生。但他觉得还是不够,在见到庄江以后,他第一次知道什么是一语可定万人生死,他深感大丈夫当是如此!
现在,鸷听闻战场上的呼喊声,转首看向左前方。他见得天空之上,两军箭矢来回穿梭,如同雨坠,而一面大旗始终不屈不挠直指苍穹!旗下,庄江坐于高头大马之上,身陷敌阵,挥戟号令三军,是何等的英雄气概。鸷眼中不由流露出倾羡之情,随后抬脚便往大旗方向杀去。
于是,战场之上出现这样一幕。这些陷阵死士或许散落在战场四方,但皆拼命往庄江大旗汇集,就如滴水汇成河,江河汇成海,声势浩大。这正如庄江在战前与他们所言:战阵之上,只管随大纛前行便好。
就凭此言,庄江收服这三千刑徒。现在,庄江恪守其言,陷阵死士自当随之前往。
……
“报!亚卿请示君上:庄将军已陷敌阵,可否前往助之。”
面对魏其食的请求,郑胡只吐出八个字:“原地驻守,静候命令。”
现在,郑信也已率部上了城头,协助汤行猛攻栾城。为了掩护他们,其余三门皆发起猛攻,郑胡所领大军主力,也有部分已经压上。
迄今为止,伍延还未露面。但栾城守军抵抗异常激烈,个个皆舍身忘死。汤行、郑信等人陷入苦战,数次被打退,在城头展开拉锯。
为了方便观察战场,郑胡在亲卫护卫下,在大军一侧山坡之上,驻足观望,此地位置良好,接近北门,既能清晰观看到郊外戮战,又能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