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君废分封,削氏族,此固然是强国之举,就是太过急躁了。”见郑胡诚心发问,俞良娓娓道来:“以至于被逼无奈,只能深居宫中,韬光养晦。”
“先生以为,是胡操之过急?”郑胡手抱怀中,低头沉思起来。
“是。”俞良肯定的点点头,并腿正坐,认真说道:“南征一役,郑君洗清叛党,雄吞栾伍两地,借此将两地尽数收归国中,化为郡制。此举虽削弱了氏族,但也使得郑君之心人尽皆知,群臣一片恐慌,人人紧张,畏君如虎。”
而后,俞良伸手指了指宫外,继续说道:“如此,郑君自绝于朝堂,众人纷纷倒向郑、魏二贵,国中便无人相帮,孤立无援。”
郑胡闻言,长叹一声,说道:“先生一番话,使胡茅塞顿开、恍然大悟。可惜一招棋错,祸已酿成,悔之已晚。”
说完,郑胡恭恭敬敬请教道:“还请先生教我破局之法。”
“郑君,如今国内看似孤立无援、无人相帮,可还有一种人,或可成为郑君助力!”
郑胡闻言,急切问道:“谁人?”
俞良神秘一笑,答道:“氏族庶子。”
“庶子?”
“是。”
郑胡闻言,低头沉吟不语。
俞良解说道:“纪室定鼎天下,立嫡长制。按制,除非嫡子犯有大错,否则庶子不得继承爵位,只能为庶,泯然众人。各氏族子嗣众多,妻儿成群,但官爵只有一个,终是归于嫡长,其余子嗣皆不得染指,追根究底,只因出生较晚之故。在下斗胆,敢问郑君,这些庶子心中,安能没有怨念?”
俞良笑了一声,肯定答道:“他们有!而且怨念还不小!只因祖制如此,无奈屈从。可若是,有一个继承的机会摆在一众庶子眼前,郑君觉得,他们会如何?”
郑胡明白过来,他反问道:“先生可是要我废除嫡长之制?”
俞良点了点头,自信道:“然也!废嫡长,以才取士,继承官爵,便可收庶子之心,为郑君所用。”
郑胡闻言,细细思考,越想眼睛越亮。他感觉自己被俞良一句说醒,思路变得贯通畅达起来。“是了!各氏族为保家族延续、人丁兴旺,皆是妻妾成群,子嗣众多,我若废嫡长制,母凭子贵,为保其子前程,妻妾必然相争!如此,光是家事就够各氏族忙活的,何况还能尽收庶子之心,使其感恩戴德。妙计!妙计!”想到此处,郑胡兴奋的一拍手。
见郑胡认同自己计策,俞良突然玩味一笑,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此策也有弊处。”
这句话,令郑胡回过神来,他认真问道:“有何弊处?”
“先君驾薨,尊制,郑君身为嫡子,得以即位。倘若废制,那便是动摇郑君即位的根本,那么郑君之位,就会变得名不正、言不顺了,这便给了有心之人罢黜郑君的借口。”说罢,俞良深深的看了郑胡一眼,问道:“郑君可还愿废弃嫡长之制?”郑胡会作何选择,他很感兴趣。
被俞良这么一问,郑胡怔住了。确实,“自己”在质赵之前,可能与先君有一些父子之情,可八年时间一过,这份情感,早已被时间抹去。唯一还能让先君立自己为君、继承大位的原因,恐怕便是自己身为嫡子,年长于郑申。
如今废嫡长制,势必引起朝野震荡,可郑胡何惧只有。
既然孤已坐上君位,那就没那么容易让孤下去!郑胡目中含电,寒芒一闪,说道:“先生之策,实乃金玉良言,相比之下,或有贼子窥觊,但皆是挑梁小丑,不足一提!成大事者不能惜身,我愿尊先生之言,废除嫡长之制!”
俞良闻言心道:倒是个果决有断之人。于是,他说道:“既然郑君心意已决,我便再为郑君出上一策。”
郑胡坐正,说道:“先生请说。”
俞良娓娓道来:“嫡长制,不但继承父之爵位,也继承氏族封邑。爵位只有一个,但封邑土地是可以分割的。在下以为,待废除嫡长制之后,郑君大可下诏,以恩赏为理由,使氏族众子嗣平分继承封邑土地,人人有份,从而达到分化弱敌的目的。这样,一来,可加剧氏族内部矛盾,促使嫡庶相斗,让氏族无暇顾及朝堂之事;二来,分割封邑,削弱氏族,以便日后慢慢蚕食。”
分化弱敌,使其自相争斗,这招妙啊。
郑胡听毕,整了整衣袍,郑重拜道:“先生良策助我破局,胡无以为报,愿拜先生为上大夫,主持变法新政。”
栾裕死后,上大夫之位空悬已久,这也是郑胡目前拿得出手的最高官爵,足见郑胡对俞良的重视。
这回俞良是真惊讶了,他再次细细打量一番郑胡,笑道:“没想到在下一番胡言,竟值上大夫之位。”
但随后,俞良摇摇头拒绝道:“可惜在下只有些许小聪明,变法之事在下一窍不通,担不起上大夫高位。”
郑胡本以为此事十拿九稳,不料却被俞良给拒绝了,郑胡虽有些惊讶,但还是继续劝说道:“先生先前为我谋划,面面俱到,实乃大贤,怎会担不起变法重任?说实话,我本欲许以先生卿位,主持变法,怎奈先生不是郑人,又从未为官,若我强任先生为卿,必然朝臣哗然,反不利于变法。无奈之下,才退而求次,任先生为上大夫,即‘小卿’之位。但胡在此保证,只要孤能主朝,必拜先生为卿!”
这番话可是俞良不曾料想到的,他嬉笑尽去,面带动容之色,抖抖嘴唇,最终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