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两站起身来,打开床底下的一个抽屉,摸摸索索,终于从中拿出一个黄色的小包裹,揭开一层层的包裹,赫然是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陈三两把盒子放在了桌上,重新燃起一根蜡烛。昏暗的房子,再度光亮了起来。
陈三两目光落在盒子上,面上神情似乎若有所思,又似乎有些恍惚。
终于,陈三两像是下定了决心,用颤抖的双手,慢慢打开了盒子的机关,随着卡嗒一声,盒子开启。
精致的盒子中,只有一根檀香。
随着盒子开启,这根檀木香竟然自行点燃,袅袅渺渺,一种让人昏昏欲睡的奇异香味弥漫在了空气中。
陈三两艰难的起身,缓步走到床边,手摸着床沿,静坐了一会,之后躺好,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鼻中闻着淡淡的香味,陈三两意识逐渐模糊。
完全失去意识之前,陈三两忽然想到了那个白衣女子,想到了他在她面前说的话。
“其实,说错了!这八十年的岁月,身为一个普通人,我很满足,也并没有什么遗憾!挺好,挺好……”
陈三两嘀咕着,慢慢闭上眼睛,陷入了沉睡。
此生无憾,这是作为凡人的陈三两最后的一个念头。
第二天,陈三两被人发现殁在了自家床上。那只陪伴了陈三两二十几年的黑犬,也在同天夜里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啧啧!这也算是一桩奇闻了,一人一狗相依为命,到了最后,竟然是谁也没有丢下谁,有人慨叹。
八十而逝,当然是喜丧。陈家儿孙众多,虽然说之前陈家子孙有拖出去喂狗的豪言壮语,到了此时也只当记不起来,最后敲敲打打,将陈三两风光大葬。当然,不乏有流言说,反正用的也是他自己攒下的钱,办的风光,还落个好名声,陈家儿孙又何乐而不为?
这老头子,抠了一辈子,全花在自己的葬礼上了!有人打趣。
只是这棺材怎么越抬越轻呢?下葬当日,几个抬棺的,只觉得棺材越来越轻,他们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不过后来几个人一碰,竟然都是这么觉得。
奇怪了!几个人心中疑惑,怕不是陪葬品有人偷了吧?但是这事不好明说,也不好求证,也就都把这个想法烂在了肚子里。
陈三两下葬当日,刀把镇上的私塾赵先生,给学堂的学生们放了一天假。
因为这天赵先生身体抱恙。
一听到放假,学堂的孩子们顿时欢呼雀跃起来,一哄而散,哪里还会在乎先生的身体状况。
结果赵先生就恨得牙痒痒。
不过他不是恨学堂弟子们一点都不关心他的身体状况。
此时,身体抱恙的赵先生,在自家的屋子里,打开了一壶烧酒,正在骂人。
很难想象,私塾先生,镇上的斯文人赵先生在骂娘,喝一口酒骂一声。
赵先生听到外面的喧闹声,益发心中气愤难平。
身为这个小天下秘密统领全局的人物,陈三两是什么人,目前身为刀把镇私塾先生的赵谦当然心知肚明。
当年他把襁褓之中的婴儿放在韩老太的门口时,那个时候,赵谦的怀里就揣着几个名单。只是这么多年来,赵谦就像是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一样。
赵无尘的八十年幽禁,本该到期,所以,他这个时候选择脱离陈三两的身份回归到赵无尘,谁也没法说嘴。
但是赵谦却依旧气愤难平。
“你个该死的老东西,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这个时候死,这不是明显是让我擦屁股?没担当,他娘的我怎么遇到的净是些没担当的人!”
赵先生骂骂咧咧,喝了口酒,酒杯还未放下,眼望屋顶,伸出另一只手,朝上指点着,“你们也都一样……”刚骂出口,忽然间就觉脑中一道炸雷,震得他是头疼欲裂,一跤跌倒在了地上。赵先生强忍着头疼,狼狈的爬了起来,依旧手指着天上,说道:“咋滴,连骂你几声找个心理平衡都不行?哼,你们素来假仁假义,身上从来不沾屎,却把我扔到粪坑里,就不能让我骂一句?逼急了我也撂挑子,谁愿意管谁来,我这就去告诉苏先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我也没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事情,走的洒脱,我怕什么!反正你们这些花花肠子,苏先生早晚会知道,看到时候难看的是谁!”
赵先生摔了酒杯,站起来就要朝外走。走到了门口,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屋里,把地上酒杯捡起来,倒满酒,叹了口气,一扬脖子,滋溜一声,一饮而尽。
赵先生盯着手中的酒杯,接着又是叹息一声。
愁人啊,咋就摊上这么个破事!
平时都以睿智示人的赵先生一脸愁苦,想死的心都有了。
于是赵先生端着酒壶,把酒朝嘴里倒。唯有借酒浇愁。
可是,咋就喝不醉呢!
赵先生愈发愁苦。
酒壶已空,赵先生有些气闷。
“假酒,绝对是假酒!奸商,绝对是奸商!哼,天上这样,天下也这样!都是不可教化!”
赵先生愤恨难平,恨铁不成钢。
外面的吹打之声早已沉寂了下去,赵先生知道,镇外的那座坟中,早已没了陈三两的尸骨。
从哪里来,还回到哪里去。你这一世痕迹,也该消散了。
赵先生站在清冷的暮色之中,信步由缰,不知不觉,竟已经走到了破庙前面。
“吱呀”一声,赵先生却不像陈三两一般客气,直接推门而入,站在了院中。
眼前,一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