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二人默默的走向镇外,韩舍扛着一把铁锹,跟在文玫的后面。
西天一轮残阳,映红了整片天空,整个西天彩霞连绵,如一条条织锦披下。无数道霞光投下,落在远山之上,于是染红了黛山。落在了原野之上,宛如为大地涂抹了一层胭脂。放眼望去,翠绿的麦苗尚且没有办法铺满黄土,宛如未完成的画板。田间陇上,几株低矮老树,虬枝舒曼,只待来年春至萌新绿。阡陌交错,文玫站住了脚步,看着眼前的一切,痴痴如醉。
人间大美!
文玫无来由的想起了自己修炼之地神秀峰,据说神秀峰乃是天下灵山之佼佼者,一年四季如春,百花成簇,争奇斗艳。其中有青山绿水,险峰幽涧,有乔松修竹,灵禽异兽,所谓造化钟神秀,乃是实打实的仙家胜境。只是那时文玫钟情于道法修炼,在道法之外,从未注意过这些,也从未领略过其中的秀美,只觉得都是理所当然。
这还是第一次,文玫所领受到的自然之美。
也许,这里的夕阳并不比神秀峰来的绚烂,为什么偏偏此时,竟然会有心境上的震动?文玫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境,因为眼前的景物,蓦地宽大了起来。
心如天地,当纳万千沟壑。文玫忽然间想到了书上习到的一句话。
她当然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只是明白!却从未触动心境的变化。这句话原本是死的,而眼前的景象,却让这句话鲜活了起来。
文玫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心境上的变化。
韩舍也抬起头,他没有去看夕阳,因为夕阳被文玫遮挡住了,所以韩舍只看到文玫沐浴在霞光里,霞光略过她的发际,成了某种金色。不知为何,韩舍忽然间觉得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印象中,他曾经见过这样一个女子,视之宛如神邸……这一刻,韩舍意醉神迷,忽然间忘记了此时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
自然,这次圈地之行以失败而告终,等二人都回过神来的时候,夕阳已经落了下去,文玫因为刚刚接受了心境上的冲击,而韩舍也经受了现实和梦境的疑惑,二人对于所谓圈地,都有点心不在焉。
文玫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对韩舍说道:“天黑的真快……”
韩舍嗯了一声,慢慢点头点头点头。
“快看不见路了……”
韩舍还是嗯了一声,慢慢点头。
“那回吧!”
文玫转过身来,开始朝回走去。
“哎?”
韩舍还没有从迷思中回过神来。但是看到文玫朝回走,脚步下意识的跟了上去,心中疑惑不解。
当文玫沉浸在夕阳的美丽中时,此时,陈三两也正坐在门前的凳子上看着夕阳。
从文玫那里离开之后,陈三两缓步走在夕阳中,背对着夕阳,脚下的影子被拉的老长老长。街道上空寂无人,两边的房屋大都门户紧闭。走着走着,陈三两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住了脚步,默默望着眼前的漆黑大门,大门上两个狰狞门环,陈三两若有所思,面上浮起一抹寂寥神色。
良久,陈三两叹息了一声,继续迈开脚步,颤颤巍巍走回了自己的杂货铺。
陈三两有些失神,对本来就稀少的顾客有点心不在焉。
“陈老头,家里死人了?”一位和陈三两相熟的邻居看到陈三两魂不守舍的模样,打趣道。
陈三两的老伴已经过世多年,家中三个儿子,早已成家。只是,在儿子相继成家之后,陈三两就把他们全部撵出了门,并且不喜他们登门。几个儿子倒也听话,看到陈三两的决绝,也没有上门来骚扰,倒是几个孙子辈和重孙子辈,偶尔会登门来揩一点油水。每次,陈三两都会大骂着把他们赶出门去。
后来,几个孙子送了一条狗给陈三两。
“老东西,你就抠门吧!等哪天你死了,也不用找我们来收尸,你就直接喂狗吧!”
陈三两对于儿孙的咒骂,浑不在意,但最终却把狗留了下来。
相比起来,他对这条狗,的确要比对儿孙好太多。
所以,即便陈三两家真的死了人,想来陈三两也不会如此失神。这个老头的决绝无情,名声在外。
可是,对这句打趣之言,陈三两却意外的点了点头。
“是哟,我陈三两家死人了……”
“是马上就死人了……”陈三两又小声的呢喃着,声音之小,却是谁都没有听清。
打趣的人倒是被吓了一跳:“是真的?谁死了?”
“老头子我……”陈三两平静的说道。
“你死了?”
“这老头!是真的要死!竟然开这种玩笑!”听到的人,听到陈三两的话,心里嘀咕,知道这老头素来怪异,也就懒得再同他纠缠,借口家里的饭烧好了,来了个饭遁。
陈三两就搬了个长凳,坐在门口,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去,目光浑浊,有点儿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夕阳完全沉了下去,陈三两又叹息了一声,喃喃说道:“今个,是时候了。”
老人的眼睛竟然莫名湿润了起来,到后来,竟抑制不住的开始老泪纵横起来。老人任由眼泪流下,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到底是喜还是悲。许久之后,方才擦了擦眼睛,自嘲也似的对自己说道:“赵无尘呀赵无尘,你应该高兴才对呀!你虽然由赵无尘变成了陈三两,但也没有必要变得这么没出息呀!要知道,这八十年可是难得的清闲岁月,没有了修道人的勾心斗角,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