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没课,我到林若曦宿舍拿回了家信。
平常的书信,平常的话语,是妈妈写来的,还有不少的错别字。无非是问我手术部位有没有不适,天气逐渐转凉,记得添加衣服,饭要多吃点,不要饿着,钱不够跟家里说,等等。
我能想象,妈妈一定是趴在旧书桌上,就着昏黄的灯光一个字一个字写下来的。
我也知道,如果我说没钱用,妈妈一定会背着我向亲戚朋友借,而且会说这是她做生意赚来的。
我怎会不知道,姐攒下的钱悉数给了我交学费,家里早已捉襟见肘了。
我又岂会不知道,楚乐这学期的学杂费一定又是拖欠着的。
柱子看到我手里拿着信,眼眶红红的,关切道:“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没有,凯子呢?”
“你找他呀?这王八羔子又去网吧了,你等等我让他回来。”柱子拿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对着话筒吼道:“你丫的赶紧回来,欢子找你有事。”
我摆摆手,说道:“不用,我跟他说吧。”
接过柱子的手机,我说:“凯子,我那特困补助的事------还得你跟学工处张处打个招呼,其它地方还好办。”
“就这事啊,我当是什么大事呢。没问题,哥今晚就去他家,上回我叔让我带给他的两瓶窖藏老酒还在我那儿呢,正好捎给他。”
凯子的叔叔跟学工处处长张羽是大学同学,每学期开学初都让凯子捎几瓶酒和土特产给他,一来联络联络同窗之谊,二来凯子也好有个人照应。
柱子接过我递过去的手机,说:“欢子,是不是没钱了?我这里还行,要不先拿点过去,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不用了,我还能撑几天。不过我还是想找个时间去外面转转,看能不能找点什么事儿做。”
“那样也好,未雨绸缪嘛。不过你也不用太难为自己,实在不行,还有哥几个呢。”
“这个我晓得。”
吃过晚饭后,我怀揣着‘家庭基本情况调查表’和‘特困补助申请书’来到南区,到教工宿舍16号楼找班主任方雪晴。
这里简单说一下浣大的基本格局。
北区是学生宿舍,学生食堂和一些露天体育设施。
南区是教工生活区,教工食堂和附属幼儿园。
西区则是附小和附中,有个小型的田径场。
东区是运动区,众多的体育场馆围绕着一个标准的田径场。
中区主要是教学区,有各院系的教学大楼和公共教学楼,师生活动中心,图书馆,足以容纳近万人的大礼堂。
西北区是研究生、博士生的公寓,外教家属区和专家招待所。
西南区则是校办工厂,实验实训楼,各种研究所、设计院等等。
这个地处南方的学校,最大的特色就是绿化率极高,整个校园几乎找不到一块闲置的空地,各种花草树木掩映其中,说它是藏匿在密林中的学府毫不为过。
诸如像书店、超市、医院、电信、邮政、银行等这种生活便利设施,就不一一赘述了。
我绕过一株株亭亭如盖的龙眼树,此时正是龙眼大熟的季节。路灯下,一串串黄色的果实把树枝压得低低的,有的甚至垂到地面。
空气中浮荡着一股淡淡的甜香味道。
方老师家门开着,一道微弱的烛光从黑洞洞的房子里透出来。我正要敲门,冷不丁一声稚嫩而警惕的童音在脚边响起:
“叔叔,你找谁?”
我低头一看,见一个约四、五岁的小女孩坐在一只矮板凳上,头上扎着冲天辫,膝盖上趴着一只小布猴,双手托腮,正用乌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我。
我蹲下身来,摸着小女孩的头说道:“可儿,妈妈在家么?”
可儿像个大人似的叹一口气,说道:“妈妈生病了,家里停电了。”
“那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害怕么?”
“可儿不怕,妈妈说可儿已经长大了,要坚强,要保护妈妈,可儿会保护妈妈的,不让外面的大灰狼进来。”说着说着,小拳头挥舞起来,俨然一个如临强敌的小斗士。
“谁呀?”房间里一个女人的声音问道。
“方老师,是我——楚欢。”
“进来吧。”
我进门后,看见方雪晴斜靠在沙发上,疲惫的脸色遮掩不住曾经娇美的容颜,苍白的烛光映照出她额头上一层细细的汗珠。
我轻声问道:“方老师,你怎么啦?”
方雪晴用力坐直来,微微喘着气:“不要紧,可能感冒了------正好,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电闸上的保险丝断了,我刚想看来着,头有点晕。”
“行。”我拿起茶几上的螺丝刀和保险丝,站在靠墙的椅子上,三两下便换上了新的保险丝,闸刀一推,灯亮了。
“有电了!有电了!”可儿抱着小板凳欢呼雀跃跑进来,一蹦一跳来到电视机旁,摁下开关,拿着遥控器搜索她最爱看的《喜羊羊与灰太狼》。
方雪晴说道:“可儿,还不谢谢叔叔!”
可儿将小板凳挪近我,仰起小脸说道:“谢谢叔叔!”
随后,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从茶几下的小铁盒里拿出一根棒棒糖来。
想来那棒棒糖放了已有些时日,糖衣紧紧地黏在糖体上,可儿小脸通红地撕扯着,又用手指细细地抠着上面残留的糖衣,然后举到我面前,认真地说道:
“叔叔,你吃!”
我摸着可儿的小脸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