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把它弄脏了。”
他低语,仿佛贺兰薰就站在他的身侧。
檐外已经许久未见安详的月光了,只有肆虐的雨水和漆黑的深夜还有随时都会发动进攻的梁军的号角和厮杀声。
“霜威出塞早,云色渡河秋。梦绕边城月,心飞故国楼。”
这四句诗文在李存勖的脑中挥之不去,李太白笔下的太原早秋昭示着这座重镇注定与太平无缘。
他不知道长安城中的月色是否还如当年那样静谧皎洁。他又笑自己,如今的天下再不曾有宁静如水的夜晚,何况,那是都城长安。
“今日师傅罚抄的论语写不完了,你去把贺兰叫来替我写吧,“李柷笑盈盈地向着身侧的太监吩咐道,”我有点饿了,你再去端一碗莲子羹来,要现做好的,热的。”
这是他将身边人支开的方法,宫里除了父皇、李烁、贺兰薰还有自小陪他的小杨以外,其他人他都不相信。不过好在他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皇子,没有太多人会盯着他。
李柷还没看清自己的身份,他的皇长兄德王死后,他是仅剩的嫡出皇子,这样身份又如何不起眼。
半柱香的时间,贺兰薰就来了,她明白李柷的用意。
“河东的事情,还有我们能做的吗?”李柷问。
贺兰薰跪坐在几案边,起笔开始抄录论语,那是她惯用的鸡距笔,紫檀裹着珍稀的狼毫和麻纸,这鸡距笔极为短小,下笔尖锐有力,出字温润大气,她一直都喜欢小而精致的物件。
“这件事还需要陛下再从中权衡。”贺兰薰心中着急,去年河东遭遇大变,她从书信中感觉得到那个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存勖如何煎熬,这一次河东再遭梁军逼境怕是凶多吉少。
李柷苦笑:“父皇已然是孤家寡人,还能如何权衡,这一个多月以来,父皇不是没想过办法,朝中也是人人自危,怕是谁也靠不上。”
“那不靠众臣,只用些心计呢?”
“这如何做到?十几万人的战场只靠我们远在千里之外的心计?”李柷神情讶异。
贺兰薰地手书不差,速度也快,她稍稍凝神,吐了口气。
“办法是想出来的,既然我们已经微不足道,奋力一试总比无所作为要好,能做一点便是一点,这不仅是为了河东更是为了大唐。”
李柷点点头:“你有办法?河东要是落入朱温之手,就只剩李茂贞那几个小藩王了。”
“河东不会有事的,太原有他在就一定能转危为安。”
李柷撇撇嘴:“你还是相信他,无条件的。”
“你不也是吗?”贺兰薰反问。
“不过这一次是真的棘手,听说太原就要……”
“不会的!”
贺兰薰提高了语调,微微闭了眼睛。
“我们去求陛下,现在就去。”
贺兰薰说话就要往外走。
“你倒是先跟我说啊!”
“路上说。”
“你等等。”李柷叫住她。
他上下打量着贺兰薰,让她换去女装,抹掉妆容,换上之前为她准备的宦官衣服,在宫中行事,这样最不起眼,还能掩人耳目。他的心思被深宫院墙磨练得非常细腻,又将小杨叫来吩咐有人来问就说他带贺兰去太液池了。
“朱温现在本事可大了,南伐杨行密,北攻李克用,就算他再强大也不能这样肆无忌惮,不按常理出牌,当年秦灭六国,也未做到如此。”
李晔正在太液池边的含凉殿,李柷加快了步伐。
“快要灭亡的时候才会如此疯狂吧,此刻梁军战线拉得越长,露出的破绽也就越多,能掌握核心,百万雄师也是乌合之众。”贺兰紧跟在李柷身后。
“我还听说最近宫里的宦官们内斗的可厉害了,因为朱温想完全控制长安的朝政,在宫里安插的宦官手伸得太长,得罪了不少其他势力。”
李柷的这句话提醒了贺兰薰。
“能不能从军粮上再想想办法呢?”贺兰问道。
“这倒不容易,皇室如今心有余而力不足。”李柷皱眉。
“父皇,父皇。”
李柷刚进殿门就吵嚷起来,他故意把音调调高,让自己听起来更加活泼。
他习惯了在“真假”李柷之间来回转换。
贺兰薰低下头,将腰身欠下去。
“父皇,柷儿今天的功课都做完了,想着来陪陪父皇。”李柷向着他的父皇使了个眼神,李晔认出了身着宦服的贺兰薰。
李柷吵着要听梨园新编排的曲子,李晔才找了借口遣走了身边的宦官。
二人禀明了来意,显然李晔不意外。
“先把你们的想法说来听听。”
“听说近来朱温派遣的宦官因大肆干预长安朝政得罪了宫中其他暗中势力,若此刻皇上能有稍稍动作,让梁派的宦官认为朱温对于朝政的把控有所脱落,他们必定会放风出去,到时朱温定会将注意力转回长安,南北战事也会鸣金收兵。”
李晔眯起眼睛:“你怎能确定朱温会收兵呢?”
“天下还是李唐的天下,长安是朱温最挂心和忌惮的势力,任凭其他藩王势力强大,朱温可以任意讨伐,但长安总归是名正言顺的国都,这里的风向有变,朱温定会全力以赴。”
李晔点点头道:“有道理,正好这几日岐王李茂贞派人送来一些贡品,西川的王建也递了请安的折子,想必朱温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