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薰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偶尔从病榻上传来几声咳嗽,近来她时常梦到儿时陕州贺兰府里的事,那时年纪小什么都记不清切,搁在梦里变得更加混沌,今日倒是有些不同,父亲贺兰平贞和兄长贺兰荣嘉腹热心煎的样子似乎很清晰,也可能她只是单纯地被这种情绪感染了,因而看得清切。
朱温的名字反复从父亲的口中脱出,贺兰荣嘉嘴中念的是另一个人,是什么,她听不很清楚:“……思,敬思”?
她站在母亲的身边,视角却不低于母亲,她觉得奇怪,终于知道这是梦境,摆脱了只能看到腰身和裙摆的视角,母亲模糊的面庞依旧清秀美丽。
她醒来的时候,李存勖正伏在床边睡着,那时他已经将召回几位将军议事的事都妥善安排好了。
李存勖日夜守在身侧照顾,到了第四日贺兰薰终见好转。
这一日周德威、李存信、李嗣昭、李嗣源几位将军正在正厅里议事。
“你怎么来了?”李存勖明明叮嘱她要静卧休息的,他面露愠色,也没有真的生气。
“我都好了,躺不住的。”贺兰薰撒娇的表情不多见。
她向各位将军请过安,在李存勖的身侧坐下来。
“你脸上这气色可算好多了!”李烁朝她挤眉弄眼地笑了笑。
贺兰薰看向李烁,心中暗道他这笑容似乎不太对劲,像没了光芒的太阳。
这是李嗣源第一次见到贺兰薰,这女子眉宇间的病意依旧掩盖不住英气和灵动。
他不敢确定这女子是什么人,但他能确定她会是李存勖的弱点,连同雍王李烁和辉王李柷一起都是小王爷珍视的人,因为就在刚才他们还在为怎样在皇上驾崩后营救李柷而绞尽脑汁,但最终营救两字被放弃了,原因是做不到。
洛阳,大唐的东都,是朱温的权利中心之一,若李晔殡天,别说是洛阳,整个天下的焦点都会落在李柷的身上,要想在朱梁大内将天子抢走那简直是痴人说梦,除非用戏文里听到的那些奇妙手段或者高手如云的神秘帮派,可是戏文始终只能是戏文。
没有其他的办法,唯一没有后顾之忧的选择就是拿下朱温,万幸李柷现在还没有性命之忧,但单想想史书之上那些被架空的末代帝王的下场,李存勖就毛骨悚然。
贺兰薰拿出地图,那是她整理出的对河东最有利的战略方案。
地图上做出明显标注的有四处地方,分别是潞州,三垂冈,成德和魏博,而这几处地方正与李存勖那副地图上标注出的位置如出一辙。
李存勖笑道:“想到一起去了。”
“首战我们首先要确保太原的安全,不能让太原再受到朱温的威胁,这是根本。潞州距离太原和朱梁的中心洛阳、汴州都只有几百余里,拿下潞州就意味着我们首先拔出利剑对准了朱温。这个地方我们必须一举拿下。”
这少年雄姿英发,羽扇纶巾,颇有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霸气。
“潞州多年前就落入朱温之手,且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这块骨头不好啃吧。”李烁担心。
周德威呵呵一笑看向李烁,眼中流露出些许不屑的轻视:“殿下知道现在镇守潞州的是谁吗?”
“是谁?”李烁有些不舒服,但他并非计较之人,不曾往心里去。
“丁会。”
“啊!就是那个当年力挫契丹的丁会!那样忠勇的人物怎么会效忠朱温?”
“雍王殿下应该知道,朱温前些年在宫中肃清之时杀了不少官宦士大夫,而那其中就有丁会的亲叔叔。”李嗣源补充道。
李烁当然知道,而且他比谁都知道当年他的父王死后,宫中那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有多残酷。
“他待这位叔叔犹如生父,忠勇之臣岂能不恨,”李存勖接过李嗣源的话,继续说,“他隐忍这许多年就是他深知潞州的重要性,可以在关键时刻给朱温一痛击,两年前他曾找过父王表露心计,现在关键的时候到了。”
面对潞州丁会的反叛,朱温不会坐视不管,梁军一定会拼命拿回潞州,而位于太行山东麓的三垂冈是潞州的门户,要想夺回潞州三垂冈是必经之所,所以这第一战在潞州,更是在三垂冈。
事不宜迟,李存勖已经派遣清武军和义武军即刻向三垂冈进发,明日自己率领太原的玄武军开赴潞州,李嗣源作为副将随行,李存信镇守太原,李嗣昭和周德威负责河东南部的守卫防止朱温异动。
还有一件事,让他十分在意,一直以来河东的晋军镇守着大唐的北境,这次倾巢南征,难免会让北方的契丹有机可乘。何况近来契丹屡犯中原边境,他不得不对契丹动手了。
于是李存进领命率飞虎军出兵契丹,李存进是除了当年的李存孝之外十三太保中最骁勇的战将。
“等等,”他叫住李存进,“若是遇到耶律阿保机,危急之时尽量留他一条命。”他还是惦记着那年太原被梁军围困之时,契丹出兵相助的情义,尽管契丹也从中得益。
李存进跪在堂下迟迟没有回应,半晌开口道了句:“殿下,战场上没有朋友,不讲情义。”
“你说的对。”李存勖愣了一会儿,没有再坚持,摆了摆手,李存进退了出去。
李存渥一直等在正厅的墙角处,他在等他的兄长。
议事结束了,他的兄长像是要去点兵,他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