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北一番叙说,似乎耗费了他极大的心力,急喘两口气道:“天机锁崩解所引发的巨变将影响整个镇狱界,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下面你要牢记师父所说的每一句话,稍后师父便会以身合道,代替天机锁继续镇压界运。”
蒲九冥跪坐下来,额头触地:“请师父教诲。”
张道北掐动法诀,朝天空昏黄的烈日招了招手。那烈日迅速灰暗下去,徐徐落入张道北的手中,赫然是一颗比成人拳头大上一圈的圆珠。
张道北道:“此物名为轮回珠,曾孕育于冥界圣人冥道人体内百万载,天生九窍,五窍灌注先天五行之精,四窍融合诛、戮、陷、绝四魄,可锁天机,可镇压世间万物。”
那珠子果然如张道北所说的那般生有九个窍穴,浑似婴孩的头颅,眼耳口鼻俱全,只是在脑门上多了另外两个孔洞,通体光洁圆润,隐隐透出仿佛血浆一般的暗红色。
张道北用尽最后的力气,挥手将轮回珠打进蒲九冥的丹田:“此物虽丢失了精魄,但仍有诸多妙用,以后在修道界行走,你会……你会用的上……”
蒲九冥哽咽道:“师父,你若是累了便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吧。”
张道北叹道:“是啊,师父真的很累,只怕闭上眼睛就再也不想醒来了。”
蒲九冥终于忍不住扑进张道北的怀内,失声痛哭起来。
十多年来,师徒二人还是第一次如此亲近。
两人初遇之时,蒲九冥被迫为徒,一直以来对张道北心存芥蒂,此刻两人心灵交融,情若父子,蒲九冥心中的芥蒂烟消云散。张道北离世在即使他想起上一世弥留的父亲,哭得更加伤心起来。
张道北轻轻拍着蒲九冥的脑袋,温声道:“好孩子,乖孩子,不哭,不哭,师父只是要睡着了,并不是真的死去。”
蒲九冥哭道:“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张道北道:“当有一天,你能找齐诛、戮、陷、绝和五行精魄,重铸天机锁,师父就能醒过来了。那时上天加诸你蒲家的诅咒也一并解除,你就可以回家见你母亲了。”
蒲九冥抬起头来,抹去眼角的泪水:“重铸天机锁真的可以救你么?”
张道北点了点头:“至少有八成的希望。”随后又摇了摇头:“不过天机锁崩解,镇狱界的封禁之力正在逐渐消散,沉睡于各地的上古妖魔从沉睡中苏醒,天机锁失落的精魄必定会落入他们的手中,要想集齐谈何容易。”
蒲九冥咧嘴一笑,泪珠滚滚而落:“师父待我恩重如山,纵然千难万难,我也要重铸天机锁,救你回来。”
张道北再叹另一口气:“师父最不放心的就是你这莽撞的性子。”
蒲九冥突然从张道北怀里跳了起来。
张道北口瞪目呆时,蒲九冥对着大拇指上的乾坤戒哈了一口气,在衣服上使劲蹭了两下:“师父给了徒儿那么多宝贝,一年不成便两年,两年不成便三年,总有一天徒儿会横扫镇狱界,重铸天机锁,所以你老人家安心地去吧,这段时间徒儿就当度了一次长假。”
蒲九冥回头对小猴子挤了挤眼睛,振臂高呼:“少爷我自由了!”
张道北终于回过味来,不禁气得手脚颤抖:“师父就要死了,你就这么兴奋么?”
蒲九冥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黯然,笑道:“师父还有得救,怎么会是死呢?”
张道北怔怔瞧了他好一会,似乎看出了什么,不过被蒲九冥这么一闹,却大大冲淡了师徒二人生离死别所带来的痛楚。
张道北道:“师父走后,这里会恢复之前的生机,你去混沌之心的深处,那里有为师为你准备的最后一份机缘。”接着看向小猴子:“至于你,要好好跟着九冥,将来你的机缘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小猴子连连点头,尾巴卷着蒲九冥的一只胳膊荡来荡去,好似抱上了一只粗壮的大腿。
张道北再次望向蒲九冥,师徒二人默然相视。
张道北的身体越来越虚幻,仿佛随时都会烟消云散,突然温声道:“九冥,你再给为师演练一遍金书篆箓吧。”
蒲九冥沉默了片刻,执弟子之礼,躬身道:“请师父指点。”随后并指成刀,脚踏奇步,对着虚空长袖飞舞,指走龙蛇,当真是劲峭凌厉,癫狂中又蕴有一股王者之风。
张道北点了点头,欣然大笑:“好好好,这才是我张道北的好徒儿。”
只见蒲九冥突然停顿了下来,从指尖逼出一滴血珠,再屈指一弹,顿时一张金色的符箓从虚空隐现,轰隆隆涨大成一张铺天盖地的金色巨网,将整个混沌之心都给笼罩进去,旋又消失不见。
“这些年你果然没有偷懒,师父可以……安心地……去了。”
蒲九冥身体一颤,缓缓转身,已是泪流满面。
张道北如同幻灭的灯烛,散发出了最后的生命余光,化成一团光雨冉冉上升,随后消散于天地之间:“去吧,去吧……找齐天机锁失落的精魄。”
巨大的痛苦潮水般涌来,蒲九冥不支地跪倒地上,双手紧扣一把干硬冰冷的泥土,双肩微微痉挛地抽搐着。张道北走了,带走了他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一点温情。
一根毛茸茸的尾巴伸过来,为蒲九冥拭去眼角的泪珠。
蒲九冥茫然抬头,发出一声压抑得极低的哽咽,模糊的泪眼投往暗沉的天空,天际的尽头那棵光秃秃的枯树悄然焕发出嫩绿的新芽。
“冥哥不要伤心,你有森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