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再次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如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塑。
监狱外,巡逻兵在西狱和东狱之间来回巡视。
朝廷监狱分为东西两狱,东狱是关押一般的犯事者,罪不致死,花些银两打点关系,便有出狱的可能,而西狱则由皇帝亲自下令收押判决。两狱之间隔了两条街,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与西狱的死寂相比,东狱却显得热闹非凡,犯人人满为患,每日都上演着吵架打架喊冤的戏码,不闹到三更半夜不罢休。而这里的狱卒却不会去劝架阻挠,而是喝着粗茶津津有味地看着犯人闹,日子过得倒也不闷。
这不,已经巳时末了,一个因为偷窃被今日关押进来的新囚犯,被老囚犯欺负,被打得头破血流,最后反抗而起,一人对抗多人厮打在了一起。隔壁监牢的囚犯个个兴奋莫名,纷纷呐喊怂恿着,唯恐天下不乱。
显然,新囚犯渐渐不敌,被逼到墙角,他一时情急,撕下自己身上的囚衣卷成一条绳子当武器护身,他此举遭到一大群人前仰后合的大声嘲笑,奚落他的不自量力。他趁大家嘲笑放松不备之际,抓紧时机,一个跳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圈住了其中一个老囚犯的脖子当人质,退至墙角。
他此举出乎意料,欺负他的老囚犯们都停止了笑,然而他们成了隔壁监牢囚犯们的嘲笑的对象,这可大大激怒了他们。如果说前面只是为了教训教训新囚犯,好树立一下威信,现在他们只想撕裂他雪耻。
当他们准备向新囚犯一起进攻的时候,新囚犯却先下手为强了,他一脚狠狠踢向他劫持的囚犯的腿关节上,只听见一声咔嚓脆响,接着一声凄烈的惨叫响彻整个监狱......
东狱上空,六条黑影跃上屋顶,其中一个向其他几个打个手势,大家点点头,接着几个跳跃,如鬼魅般,眨眼又消失不见。
这一声惨叫,把老囚犯们吓得不敢轻举妄动,再一看滚在地上的人,腿都断了,骨头都露出来了,大家更是吓得脸色煞白。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冲过去。新囚犯却来劲了,自动展开架势冲过去把老囚犯们打得七零八落,一声声惨叫,不绝于耳。
隔壁监牢的囚犯们吹口哨起哄,纷纷叫嚷打得好,往死里打。
虽然看得很过瘾,但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惨烈场面,囚犯被打死了,工作上也不好交代。于是,一个狱卒忍不住提着油灯过来训喝:“新来的,给我住手,听到没有,统统都给我住手。”
然而他的声音却淹没在了大家起哄声中,眼见场面不可控制了,提灯狱卒赶紧招呼其他几个狱卒提着鞭子过来好好教训教训新囚犯,看他还敢不敢猖狂。其他狱卒还没过来,新囚犯随手捞过一老囚犯往提灯狱卒所站的栏柱方向扔去,再冲过去往他身上继续打,就揪着他一个人打,有种不打死不罢休的架势。提灯狱卒看情况不妙,又赶紧喝止:“新来的,赶紧给我住手,住手,听到没有,住手。”一开始嚣张不已的其他老囚犯哪见过下手如此狠辣的囚犯,见他只揪着一个人打,暗暗庆幸,纷纷躲避。
那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老囚犯看见狱卒在旁边,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弥留之际,他用尽全力伸出手紧紧抓住了提灯狱卒。狱卒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向旁边柱子摔倒过去,额头撞在柱子上,手上的油灯被甩出几丈远,油灯在地上滚了几下,撒了一路灯油。
提灯狱卒被赶来的其他狱卒从地上扶起,他用手摸摸额头,满手鲜红的血,他怒了,抢过一个狱卒手中的鞭子,牢门一打开,他便怒气冲冲冲了进去,扬起手中的鞭子就是往新囚犯身上一顿打,新囚犯抱着头鼠窜,其他狱卒亦不手软,鞭子落在新囚犯的身上,那皮开肉绽的声音,听得大家好不兴奋。
这里大家正在起哄热闹中,却没有人留意,那甩在地上的灯油,正在一点点被点燃,然后沿着栏柱窜了上去,滚滚浓烟呛鼻而来。后头的囚犯最先发现,惊慌呼叫救命,然而前头所有人正处于极度兴奋中,不曾注意后面发生的一切。直到大火如火舌般吞噬覆灭开来,大家才恍然大悟。一时间,有人惊声失叫,有人咳嗽哭喊,为躲避大火乱踩乱踏,撞栏逃生,场面极其混乱。
狱卒急忙跑去救火,无暇顾及牢门是否已关,犯人是否会逃跑。于是那个牢房的人纷纷拼命跑出去逃命,没人愿意也没人古道热肠去救其他牢房的人,就怕稍跑慢一步就命葬火场,哪怕其他人绝望哀求。
只有那个新囚犯拾起了狱卒掉地上的钥匙,冒着大火,打开了一个又一个牢房。大火中,大家纷纷逃窜,手脚慢者被大家脚踩至死,有人逃不及被大火燃上身,叫声惨烈哀绝,呛鼻浓烟中渐渐夹杂着一股肉香。
看着面目全非的东狱,混乱中,全身鞭痕的新囚犯脸上一丝深不可测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