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暖和起来。
在刘净书家里的阳台上悬垂的枝枝蔓蔓抽出浅浅的新绿,不久,那一点淡淡的绿色便如同不小心滴撒在宣纸上的一点墨,全世界蔓延开来,深沉了一个冬季的山城大学,也出现星星点点的嫩黄。
高考倒计时的牌子挂上教室的墙上,安远嫌教室吵闹,退了学校的晚自习,回公寓自习了,一落屋,便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的时间,绝对不出来。
沈月满有样学样,也硬是不上学校的晚自习了。净书原本只安排沈月满周五到公寓来,如今时间紧张,月满在她家也待得习惯,于是每天晚上就直接在她家住下。
沈月满老抓着刘净书问东问西,问的问题都简单的很,刘净书解释半天,沈月满仍是云里雾里,安远嫌弃得很,一瞧见沈月满开口欲发问,便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而那沈月满一进书房,看见安远手上写写画画、嘴里念念有词的样子,就像孙猴儿听见唐僧的紧箍咒,脑袋里嗡嗡作响,疼得发慌。
刘净书没有办法,只好带着沈月满搬到阳台的茶几处学习去。
门铃响起,沈月满在一堆题海里挣扎时,如同看到救命稻草,急忙抬起头:“有人来了,我去开!”。
净书笑着嘲讽道:“要是你做题也这么积极就好了。”
沈月满正“咔哒咔哒”往门的方向跑去,转过来吐吐舌头。
“我的好哥哥,”她呼天抢地道,“你可算是来了哟!我看看,买些什么。”说着就把沈绪平手里的一堆东西接过来,两只手费劲儿地提着往厨房走去。
刘净书闻声,也从阳台走过来,从鞋柜里给他拿出一双男式拖鞋,沈绪平注意到这一双与昨天穿的那双不一样。
“你每天都买这么多好吃的来,连我和安远都跟着吃胖许多。”
他只是挠挠头,像小学生得了表扬似的,憨憨地笑着。进厨房里捆上围裙,忙碌起来。
砂锅炖汤,“咕咕嘟嘟”,像老婆婆的怨怼;菜刀剁在菜板上铮铮作响,那是七尺男儿的誓言,掷地有声;筷子搅动蛋液,碰在碗壁上,是少女儿的银铃欢笑,清脆怡人;油锅里的“嗞啦”使人不禁一阵紧张,有如母亲的痛骂。
净书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声音,恍惚地看着厨房间忙碌的身影,她感到莫名的踏实,觉得这屋子里的生活,稳妥极了。
有的人让你心动,有的人让你心痛,有的人让你心醉,而有的人,总是在平淡无奇的生活里,某个琐碎的时刻,让你莫名感到一阵心安。
沈月满跑进厨房,翻出草莓和樱桃,洗净装在素净的白瓷盘里,往阳台端去。
“沈月满,你龟儿怎么吃独食?给安远也端一盘去。”
她一个白眼翻过来:“老子是她的妈还是贴身丫鬟?”
“老子削你!”说罢,轻轻地在沈月满头上一削。
“我不是她妈,也不是她丫鬟。沈大娃子,你龟儿是我哥!”她特地强调“我”字,好像沈绪平偏袒了安远去似的。
沈绪平偷偷望了一眼坐在阳台地板上一面摇头暗笑、一面翻阅资料的净书,像讨了好似的,接着说道:“你懂不懂,有舍有得。你给安远端去,免得拍照的时候,人人都骂安远心机婊。”
“她本来就是个心机婊,又不是特尖班的学生,一天这么努力做给谁看?”
不巧,安远正好出来吃晚饭,“砰”地一声把书房的门关得巨响,只站在门口不动。
沈月满撇一下嘴,大摇大摆去了阳台。
沈绪平听到声音,不慌不忙:“你看看你龟儿现在胖成什么样子,都吃成球了,安远比以前还要瘦,就怕别人指着安远说心机婊,就知道站在胖子旁边,衬得自己苗条。”他一边说还一边模仿着旁人的语气,逗得净书笑出声。
“胖怎么了?现在我们国富民强的,马上就要变成和唐朝一样的审美观了,你看那杨玉环,才叫一等一的美女。”说完,将一颗樱桃去了小柄,抛进嘴里。
“人杨贵妃‘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安远见晚餐还没有上桌,又打开了书桌的门。
“安远,别急,先去吃点水果,几分钟就吃饭。”沈绪平语气柔和,不过对安远不起任何作用。
“过来歇会儿,看看风景,对眼睛好。”
净书说这一句,她就乖乖听话了。安远还不忘嘲讽沈月满:
“胖子也分三六九等,长得好看的人胖,那就是珠圆玉润,长得不好看的人胖,那就叫腰肥膀圆。沈月满,你和你哥哥是一个妈生的吗?怎么偏生他这么好看。姐,你说是不是?”
沈绪平脸色微变,旋即又有些得意,眼神打到净书脸上,去看她的反应。
净书配合地看向沈绪平,撞上他打量的眼神。她一手握拳支住下巴:“嗯,你跟你哥还真是不太像。”也不知是玩笑,还是当真。
“不过,你哥是俊俏些,但你古灵精怪的,也很可爱!”
沈绪平一扬眉,转身进厨房摆桌上菜去。
四个人,菜摆得满满当当。沈绪平用筷子夹起个鸡腿,本想往净书碗里放去,手伸到一半,却又觉得不妥。于是在沈月满惊诧、嫉妒的目光里,把鸡腿往安远碗里放去。哪知那小丫头警觉地护住碗:“谢谢沈大哥,我自己知道。”
尴了个尬!
鸡腿在空中停住了,不一会儿在沈月满满是不屑的目光中,就翩翩然落到她的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