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雷霆居略显热闹,孟萧接待赵良璟怀抱着个婴儿也不像话。便把黄明交到女儿手中,让孟倩带回卧房中照看。身为大师兄的郭金没有坐陪,而是在院中帮着那两名士卒搬运赵良璟所运载来的成山般的礼物。这活本应是泫渊这个做小师弟的来,可是人家赵良璟明显是来找泫渊的,怎能不在?
孟萧与赵良璟的父亲赵典有些故交,没把一身戎装的赵良璟当成官老爷,自然而然的端坐在上首主位。看着在院前忙前忙后的郭金,语气非常客气的对赵良璟言道:“赵将军,来我雷霆居做客,何必这么破费,老夫心中颇过意不去。”
孟萧左边,下首依次坐着泫渊、曹起,本来这也不符合规矩,曹起平日里虽然胡闹,但也知泫渊现在无论在何处都是身份超然,本来泫渊还要推让一番,曹起固执的非让泫渊坐在自己之前,泫渊见孟萧只是与赵良璟客气,并不理会,也懒的在这种小事上打闹,便就坐在了赵良璟正对面。他看着一身崭新黑铠的赵良璟,尤其是腰间的虎头腰带,格外显眼,应是黄金所制,泫渊读过一本叫做《舆服志》的书,里面专门讲述了,无论是入仕后的文官或者从戎武将衣着服饰的讲究。但具体的内容也记不得太清楚。至少,这金带怎么也是一方大员才能佩戴,更何况上面的那凶恶虎头?那可是兵权的象征。如有哪怕小小的僭越,可都是砍头的罪过,更何况赵良璟现在身处最敏感的时期,应更不敢在这方面马虎。泫渊之前料定了赵良璟能重新回到幽州军正式的编制,可是怎么也没想到,朝廷给了他这么大的一官。但是,如真是来道谢或者单纯的拜访也犯不上穿这么一身行头。所以泫渊猜想这赵良璟是有一些不便明说的话,要提点雷霆居。遂打定主意,一会儿寻得机会,出言试探一番。
那赵良璟听了孟萧的一阵客套话,略低头,不失恭谨的言道:“此次多亏了泫渊兄,你们走后没多久,幽州刺史袁大人,率军两万奔范阳而来。我得到消息后,立刻按泫渊兄所说,派人送去了降书,并跪在范阳城门口待罪。等袁大人到后,我便奉上了范阳的太守印绶,并把在昌黎战败的苦衷一一道来。袁大人果然提出招安,并把那太守印绶又交还给我,让我代理范阳郡守之职。并答应我,待上报洛阳后,正式予我官职。”
泫渊听到这里,眼珠一转,当即起身躬身行礼言道:“恭喜大当家,此乃因祸得福。”
赵良璟听到“大当家”三字,表情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随即恢复如常,也站起身来,与泫渊相对行礼言道:“泫渊兄,此次多亏了你的足智多谋,不如来范阳帮我,以你的鬼谋之略,定能大展身手。”
而泫渊只是一笑置之,也并没有如往常一样行礼客套。
赵良璟见泫渊对自己的恳切邀请不置可否的态度,好似也没有太过上心,他心里明白,以泫渊的本事给自己做个幕僚、军师等太过屈才,况且退一步讲,真正有雄才的人哪能这么容易收到麾下?再退一步说,自雷霆居众人离开后,赵良璟才慢慢的想明白泫渊、郭金初始上山是怎么回事。这等说不上阴谋的计谋,在赵良璟心中无非是投机取巧,并非大丈夫应在战场立下不世之功的向往。
随后赵良璟,伸手从胸甲里侧,掏出一封书信,双手举在胸前,面对孟萧言道:“这是袁大人的亲笔信,让我亲手交到孟先生手中。”
孟萧略一欠身,拿过那信封,神色自然的去掉上面的红蜡,轻皱着眉,观看起来。其实此时包括赵良璟在内的屋内三人,面上都有掩饰不住惊讶的神色。谁曾想到江湖中一小的不能在小的门派首领会与袁之铭这种集军政与一身的地方大员有所牵扯?更何况,看孟萧看信的神情明显与那幽州刺史有些旧交。
半盏茶的时间,孟萧把信纸轻轻叠好,放在桌上,眼神之中有些空荡的望向门外。接着轻叹了口气对赵良璟温言笑道:“恐怕,我们要与赵将军同回范阳了。”
泫渊、孟倩跟随孟萧、赵良璟坐在马车上奔范阳而去。孟倩不明就里,询问泫渊,泫渊只是用眼看看孟萧什么也不说。再看孟萧一脸凝重的模样,她也不敢再问。
泫渊在上山投匪之时,曾听郭金讲过。十七年前,幽州受邪教霍乱,袁之铭与孟萧曾经分别代表朝廷和民间势力,一起协作对抗邪教。知道二人有些旧交,这次雷霆居算是帮袁之铭清理了后院。把雷霆居掌门喊去叙叙旧,道一声谢,也很正常。只不过,此事涉及到孟倩生母死因,当着孟萧的面,泫渊也不便开口。
再说这幽州刺史袁之铭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刺史之职,本无任何军政权力,乃监察之职。乌丸侵幽州以前,幽州的刺史空了两三年。虽也是属于封疆大吏,但没有什么油水。有能力够到这个位置的,也不愿意去当,还不如做低上一级的郡守来的有实权。扬州、荆州南方富庶之地,也还好,怎么不能捞点东西,积攒点家业?可是幽州苦寒,这职位实在是清贫的很。
袁之铭乃徐州人,寒窗十余载,在青徐一带士子之中颇有些地位。曾写下过一篇《治国九疏》风靡北方。身处幽州的公孙泽曾不痛不痒的评价道:“才学有之,不切实际。”通过那篇《治国九疏》名声大噪的袁之铭借此顺利入仕。不过,袁之铭的治国理念,倒颇为朝中几位权臣所鄙夷,纷纷谏言那《九疏》太过夸夸其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