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近子时,扬州城里万籁俱静,连呼啸的北风也停歇了下来,只是刺骨的冷,滴水成冰。
沛渊急行到府门口,早有一队卫兵在此等候,他简单地交代了几句,正欲翻身上马,忽听见有人在身后喊道:“沛渊,等一等。”
他转过头,就见裹着狐裘的即墨央从府内匆匆走出,冲他一颔首:“带上我。”
沛渊一怔,“大皇子,冬夜太冷,您的身子恐禁不起这般折腾,何况……”
“何况我去了也没用?”即墨央帮沛渊把后半句补齐了,几步越过他,率先翻身上了马,“你带着我,能挡点风。就算没用,我也得去看看。”
沛渊见状不再多言,上马坐到大皇子身前,抬手一挥,整队人马急向前行。
即墨央抬头,见天边那个黑影正朝着东面飞去,暗自沉吟,莫非那朱雀也是为今夜之事而来?即墨央紧了紧衣襟,面色微沉,能逼出四大神兽的,怕没那么容易对付了。
人马走出了两条街,前方忽有黑影晃动,早有卫兵提枪上前将之团团围住,“什么人!宵禁了还敢出来?”
“小僧有要事需即刻前往神鹰府!”
推推攘攘间,沛渊听见来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仔细一瞧,果真是原先待在府里的小和尚。“原山?你这是……”他看了看原山怀里抱着的婴孩,大惑不解。
“大公子!”原山惊惶了一夜总算看到了救星,急忙扑到他马前,“大公子,安胜坊,城西的安胜坊出大事了!回鹘人,他们杀了好多人……”他抱着阿木尔一路疾驰,喘得厉害,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话说完,“他们,在找这孩子,要拿他去做什么阵法……”
阵法?沛渊立时明白了过来,这孩子就是九胎之中逃脱的那一个,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真是有如天助!他又看了看原山,见他一身狼狈,问道:“这段日子你都在安胜坊?”
“是,小僧在罗汉庙……”提到这个,原山心中又是一恸,今夜惊吓太重,他已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沛渊示意卫兵将他扶起,温言道:“你先带着孩子去神鹰府,其余的别再想了。”
“慢!”即墨央从沛渊身后露出半张脸,瞧着熟睡中的阿木尔,淡道:“把这孩子带上,有用。”
沛渊愕然回头,“大皇子,您恐怕有所不知,这……”
“但凡与阵法有关的,我知道的比你多。”即墨央不愿在此多谈,催促道:“赶紧走,这会儿已看不到朱雀的影子了。”
原山听说要把阿木尔带走,忙道:“那我也去!”
即墨央扫了扫他胸前的佛珠,扬眉,“你还真得去。”
沛渊也不想多做耽搁,命人捎上原山,马不停蹄地往东营赶。
对暮摇而言,短短个把月,这已是她第二次在空中飞了,不过这次可比前一次难受多了。冷风刀割似地砸在脸上,身子被一双铁爪紧紧箍着,倒是让她彻底醒了酒,可朱雀飞得比孰湖快得多,她清醒了没多会儿腹胃便翻江倒海地闹了起来。
等朱雀几个起落,终松了爪将她往地上一扔,她顾不得疼痛便急急爬到一旁,惊天动地的吐了个干净。
朱雀不满地咂嘴,“污秽!”
暮摇吐完了,身心都舒坦了不少,站起身四下一打量,发现自己竟被带到了城墙顶上,下面就是东营黑漆漆的废墟,似乎还散着股焦臭味。她又惊又怕,抖抖地指向朱雀:“你!我……我怎么招你了?为何抓我到这里来?”
“观摩。”朱雀吐出两个字,鄙夷地扫了她一眼,“身为摇光,周身没有丝毫灵识,你这些年只顾着吃白饭了?”
暮摇怔了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嫌弃了,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刚吐了酒,又吹了这么久的冷风,脑子实有些转不过来,你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句完整的话。
正僵持着,忽见一条黑影蹿过,直扑朱雀尾翼而去,朱雀一个腾挪闪开了,那黑影上蹿下跳,不依不饶地缠着朱雀,终被它抓着个空子,叼下根尾羽,转身跑到暮摇跟前。
“阿狸?”暮摇惊讶地俯下身,阿狸顺势爬上她肩头,将叼着的那根尾羽凑到她手边,暮摇偷瞄了朱雀一眼,伸手将尾羽揣进了袖袋里。青龙的鳞甲是宝物,朱雀的羽毛自然也不会差,何况还是阿狸费心弄来的,收着总没错。
“你倒是收了个好跟班。”朱雀冷哼道,抖抖翎羽踱开两步,站在城墙边俯视下方。
阿狸来了,暮摇便安心了许多,反正也墙边,一同朝下望。这一望,却让她看出些蹊跷。
东营是在废弃的教场上经年累月的扩建而成,里面各色人等混杂,为夺地盘斗殴打架乃是家常便饭,这样的一群人,断谈不上什么规矩道理,可为何在高处俯瞰整个东营,却见其边缘颇为规整,好似……好似一枚六芒星?
暮摇抬头去看朱雀,它眼皮一垂,冷道:“若你连结界都瞧不出来,方才就该把你丢下去喂狗。”
暮摇遭了嫌弃本该生气跳脚,却又想到了什么,怔怔地问:“什么狗?”
朱雀不答,蓦然伸展翅膀腾身而起,朝着空中吐出一个火球,那火球并不像以往一般瞬时散开,而是浮在空中,宛如一轮红日。朱雀优雅落地,收回翅膀,看着底下的废墟,道:“天狗。”
那火球熠熠生辉,照亮了整个东营。暮摇再低下头,被眼前所景吓得倒抽了口冷气。
东营里四散着不少着斗篷的蒙面人,听见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