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巧的孩子家家相似,淘气的孩子各有各的不同。
在把暮摇带上华阴山的第四年,沛仲终于参透了这个道理,伏在书案前长长地吐了口气。
何谓乖巧,看看沛渊,看看即墨央,听话、稳重、好学、有礼。
何谓淘气,唉!
四月里的某个小节庆,难得谦王来了兴致,召集人马去围猎,沛仲想着渊儿也不小了,该见识下这些场合,便带着他下了华阴山。父子俩在修业宫待了五日,将就着歇在鸾栖殿里,谁知这个决定从一出口就注定了悲惨的结局。
才得了封号的即墨采,如今改名叫做清逭公主,年芳五岁,精力无穷。彼时正是青杏挂满枝头的时节,她看上了鸾栖殿外那棵杏树,睁开眼就想着怎么摘杏子。宫人们都劝她,杏子还没熟,不能入口,可她偏生不信邪,定要尝尝。想尝也就罢了,叫个小黄门爬上去摘了来就是,可她不,非要自己爬上去亲手摘,这下可急坏了跟着她的宫女,整日提心吊胆地看着她,就怕一不留神让公主溜去摘杏子。
沛渊昨日猎的夜场,通宵未眠,清早才回来补觉,刚眯上眼没多会儿,就听见外面咋咋呼呼地开始了。
“公主,公主,您别翻墙!”
“公主!狗洞也不能钻!”
“不不不,别去搬梯子啊!公主!”
沛渊皱皱眉,翻了个身。
“公主!当心啊,前面那是个水……”
扑通……
“哇……哇……”
沛渊伸手捂住了耳朵。外面似乎没声了,他放松心情,很快就要……
嗯?!什么冰冰凉凉的贴在脸上?
沛渊蓦地睁开眼,就看见个湿漉漉的小背影坐在他榻边,正埋头脱衣服,外衣已脱了扔到他枕头边,这会儿在解中衣的绳子。
“你,你,你是谁?”沛渊扫了眼那小小的锦缎宫装,心里有了谱,“你是公主吧?没宫女跟着你吗?”
扎双髻戴了个银质长命锁的即墨采抬起头,嘟囔道:“解不开,你帮我解。”
“我为何要帮你!”沛渊家里虽有两个妹妹,可跟他都不亲,又因从小长在华阴山,极少进宫,对宫里人也没什么敬畏之心,瞥了眼这位小公主,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我要睡觉了,你快回你殿里去吧。”
“不舒服!”即墨采解不开绳子心里烦,皱起小眉头开始扯衣襟,抓扯间脖子锁骨上留下了好几道红痕。沛渊见她中衣的袖口湿了一大片,难怪不舒服,可那绳子被她扯成个死结,他也解不开,只好抓住她的手,道:“你就忍一忍吧,叫宫女来给你解。”
即墨采听见这话,忽地一笑,神神秘秘道:“我刚才躲进狗洞里,她们都以为我钻出去了,全跑去追我了,其实我根本就没走!”
沛渊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嘴,“你来这里做什么?”
“摘杏子!”即墨采指了指窗外的杏树,一抬手那润湿的衣袖贴上肉,让她又是一皱眉,“哥哥,帮帮我!”
即墨采撒起娇来软软糯糯,微嘟了嘴,嫩白小脸上盛满了委屈,凭着这副小模样,她很是得了不少甜头。
果然,这声哥哥叫得沛渊心里一软,又细细看了看,商量道:“不然你把手从这边衣袖里褪出来?这样就不会难受了。”
即墨采忙不迭地点头,两人哼哧哼哧的拉扯了一番,将她右手从襟口里扯了出来。即墨采晃晃胳膊,这下可比三哥好说话多了!她眼珠一转,漾开甜笑:“哥哥你带我去摘杏子!”
“不去。”沛渊困得很,才没工夫陪小孩玩,“你随便叫个下人不就得了。”
“不,我要自己摘!你这么高,我骑在你头上就能摘到了!”
那年沛渊九岁,确是比同龄的孩子高出不少,在外时常被夸赞不愧为沛家之后,对此很有些得意。听她这样一说,心思动了动,倒真想试试这法子是否真能摘到树上的杏子。
沉吟片刻,他勉强答应了:“好吧,那你只能试一次,摘不到就赶紧下来。”
即墨采眉开眼笑地去拉他:“走吧,走吧,哥哥你真好!”
于是,被灌了蜜糖的“哥哥”跟光着半边膀子的公主就这样来到了杏树下。
沛渊蹲下身让即墨采爬上他肩头,稳稳地站起来,走了两步,问:“能够得到吗?”
“不行……”即墨采费力地伸长了手,还使劲往上蹦了蹦,还是够不到,她拍了拍沛渊的肩头,“哥哥,你往树上爬!还差一点就能摸到了!”
沛渊也是年少气盛,见不得失败,闻言果真驾着即墨采攀上了杏树。
“摘到啦!”即墨采扯下一枝条青杏,欢呼雀跃。
即墨文远跟沛仲回到鸾栖殿的院子时,就见清逭公主只着中衣,露了一半肩膀和整只手臂在外,兴高采烈地骑在沛渊头上。
“阿采?”饶是见过大世面的即墨文远也有点发怔,“你,你跟渊儿……”
“父皇!”即墨采扑腾了两下,沛渊忙蹲身将她放下,一落地,她便扬着青杏奔向即墨文远,“我摘到杏子了!父皇你前几日不是说想吃杏子吗?这是我亲手摘的!你尝尝好不好?”
即抱起她,恩恩地敷衍了两句,回头看向沛仲,“你家渊儿看见我家姑娘的手臂了。怎么办?”
沛仲还没从刚才那幕回过神来,听见即墨文远问话,愣愣地答:“皇上,您想怎么办?”
即墨文远眼睛一眯,捂住即墨采的耳朵,轻声威胁道:“娶她。”
几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