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只在眉宇间露了些许疲惫。

沛仲略一思忖,点点头:“先前还怕你做不好,如此看来,是我多虑了。幕府开立在即,你是该多跑跑。”接着正色道:“探室韦、龟兹、沙陀,防契丹、回鹘。高句丽,杀。”

沛渊似有些吃惊,略一迟疑,仍利落地回了声“是”。沛仲这才放缓了面色,柔声说:“明日中秋家宴,你回来一趟。”

沛渊挑眉自嘲:“母亲并不愿见到孩儿,何苦给她找不痛快?”

沛仲转身望向窗外,缓缓地叹了口气:“珍妃和清逭要来。”

无名邪火顿时窜上心头,沛渊烦躁地扯了扯领口,“当真要我娶她?”

“是清逭的意思,皇上也就随她了。”

“北有豺狼逼近,东有虎豹下山,不出三月必有大战。届时孩儿已及冠,定当请缨上战场,且等我回来再说吧。”

沛仲了然一笑,斜睨着沛渊:“先成家后立业。不娶妻,不许带兵。”

沛渊蹙眉,抿嘴不语。沛仲知他越平静便越生气,瞧这模样,应是怒气冲天了。外人总说沛家大公子年少老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却不知他也就是个寻常少年,易怒易燥,只是多了几分隐忍。这样也好,怒而不发,颇有君子之风,比做父亲的当年沉稳了许多。

“西蜀海棠,绀蓝雪青。千里莺啼绿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沛仲讶然转身盯住沛渊,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在说什么?有些模糊的影子在脑海一瞬而逝,让他怔了又怔,“你……”

“满园种的花,一醉便要吟的诗句,这辈子再没换过的腰带颜色,这些是将军府大夫人和玉公主的至爱之物,阖府上下众人皆知。至于爱听的戏,常吃的菜色,钟情的首饰,不知父亲可知一二?”沛渊抬眼直视沛仲,沉声发问:“父亲做不到的,孩儿自问更是做不到。那清逭公主还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丫头,何必让她来受罪?”

这番话,说得推心交底,令沛仲大为震动,多年来,父子间的对话不是查功课便是下命令,连寒暄都鲜少有之,不曾想这孩子竟有如此心思!沛仲紧紧盯着沛渊,脑中的他总是垂首听令,寡言又规矩,此时才惊觉这孩子已长得与自己一般高,有着沛家人的剑眉挺鼻,只因薄唇肖母,添了几分清秀,更多了颗剔透玲珑心。膝下有子如此,甚幸!

思及此,沛仲心中一阵宽慰,面色也和缓了不少,“你前几年去鲁国修行时,跟着天策将军去过哪些地方?”

沛渊万没想到父亲会问这个,他当年混进军营一事自认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如今看来还是小瞧了自家的鹰击大将军!他自嘲地笑了笑,如实回道:“孩儿参与过两场战事,打的月见和乞颜,去到这两族的部落驻扎地。”

“乞颜兵强马壮,在额尔古纳河边建起了城邦,想要自立称王。你既去过,可还记得那里的模样?”

“记得,那里效仿中原建了城楼宫殿,很是繁华,民风彪悍,百姓也能与兵士抗衡。不过那场仗没打多久,他们的可汗很快便签了合约休战。”

“朵兰。”沛仲目光越过沛渊,落在了远处,“乌日罕将其城邦命名为朵兰,取温暖和煦之意,那城建在额尔古纳河南面,日头常照,水草丰沛,配得上这个好名字。朵兰城里还有草原上最好的马奶酒跟烤羊腿。”说完,沛仲顿了顿,语气一转,“你可知那城如今的境况?”

沛渊想了想,回道:“三月前曾听闻朵兰被数千黑袍骑兵围城,后再无消息传来,想来应是被乞颜打败了。”

“上万骑兵,领头人尚不可查,围城二十八天,乌日罕出逃,破城即刻屠城。大火烧了五天五夜,手段残暴至极,兵士遭挖眼腰斩,至于妇孺孩童……我旧时同乌日罕有些交情,回朝前去看过一次,惨状犹如修罗场,城内难寻一具全尸。”

沛渊怔住了,半天才喃喃道:“朵兰也算是塞外名城,为何,为何……那乞颜被灭的消息为何还没传到扬州城?”

“不足五万人的部落,芝麻大的小城,这般动静的倾覆在域外太过常见,不足挂齿。”沛仲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本想着去收留些孤寡,可惜……花了五十来年建起来的朵兰,骁勇善战的乞颜,就这么没了。”

沛渊听父亲语带悲切,心中一动,躬身抱拳,“我卫国有鹰击大将军坐镇,五十万忠义将士,必能保得国人的周全。孩儿自幼修习武艺兵法,从不敢懈怠,自认已小有所成,日后追随父亲,愿以这七尺身躯誓死护国。”

沛仲将他扶起来,“我信你,也信我的将士,靠着他们,卫国才能安居江南,生出这般繁华。今日在东市上,陈伯驾着将军府的马车冲撞到买菜的妇人,那妇人有理有据地与陈伯辨了一通,令我大开眼界。平民与权贵生出摩擦,不惧反辩,这得要多大的太平盛世才养得出如此有底气有风骨的百姓!戍边十数载,风餐露宿,能看到这样的景象,倒也都值了。国人皆景仰鹰击大将军,什么飞将再世,不败战神,你父亲我哪有通天的本事,让我常胜的是祖宗给的这个姓氏,是生在将门自小受的教诲熏陶,这些我有,你也有。那些外族隔着山头瞧见军旗上的‘沛’字,便溃了一半军心,他们怕的不是我,是沛家上下四代将军立下的赫赫战功! 我们的祖辈为卫国征战百余年,开疆拓土,四方平战乱,用血肉挣来的荣耀以后便要都传与你了。我信你必不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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