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枢密院,这桌子上全都是政要机密,你这么的就进了来可是要杀头的。”慎卑洁色厉内荏地唬着面前的人。
“杀了小九有人岂不是要心疼?”玖天风懒懒地抚着脖子上戴的坠子,“哥哥的这颗心可比这些机密值钱得多了吧。”
“怎么想着来找我了?”
“小九要走了,回岭上去。”
“这么急吗?”
“此番本来想着能见到他,把之前的事情了一了,不想没见到。好在也不算白跑,如今老将军走了,也算是了结了我另一桩心事,小九终于可以静了心修习。左右他现在也不在沐城,我也不必在这留着了,尽早回损福关上去,继续我那未尽的事宜。”
慎卑洁好多的话想说说不出口,突然羡慕起自己那几个会说话的师弟来,末了只是挤出来了一句:
“在岭上多珍重自己。”
“将军这次遇害不是意外,你们要多加小心。”
“将军遇害前,太医局的莫太医还有朝中几位大人在中岭遇害了,琊岭那边,小九回去以后还要多留意留意。”
“他们都是前朝之臣,都有过不臣之言。”
“你当年还朝的时候,他们都说三道四过。”
玖天风睫毛指着地,再三犹豫还是没有保证什么,只道:
“今日来就是与四哥告个别,以后有什么事情就劳烦雪鹤吧。”
“不和你二哥告个别吗?”
“该说的小九与四哥都说完了,有四哥提点小九已经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什么时候四哥再来拦道,你我岭上再见。”
说罢转身就要出门,一回头却见门开了,南荣比走了进来。
“陛下好伶俐的耳目。”玖天风也不惊异,对着南荣比施了一礼道。
“今日将军大行,朕理应看看你,便叫人留意着你几时回宫,却得知你来了这里。”
“陛下不是来怪我乱闯重地?”
“这天下是我们兄弟的天下,没什么你不能知道的。”
“陛下错爱,天风惶恐。”
“不再住些日子?”
“屡有朝廷命官遇害,天风觉得这与海寇有关,海寇又与琊岭有关,便想着快些回到岭上去。”
“朕与你还有些话想说。”
“陛下要说的天风都懂。”
南荣比还要再说点什么,却被慎卑洁打断了:
“我说陛下,这皇宫虽气派却不比琊岭三关开阔,小九不是一般的凡鸟,在这边如何施展得开?”
南荣比便不再多言,他扫了一眼玖天风胸口的乾离石,便和慎卑洁一起送着玖天风到了院子。
“天风,这次朕与你四哥斩了个与海寇私通的逆贼,此前见他与鹤徕泉坊有联系。”
“天风会留意。四哥,陛下,天风告辞了。”礼罢,玖天风御风向南而去。
两百里外损福关上,未晞斋斋主蔺言念打开雪鹤传来的信笺,读了负荆将军的讣告。末了把纸笺揉了丢在一边,换了件衣服抹了把头发走出斋去,在堂口碰见了宛丘妈妈,就唤上了一起走。
宛丘乃是玖天风身旁的人,这段时间玖天风不在,又逢未晞斋评定赘芳录才住到了这边。未晞斋矗在若扬山半山腰上,一直往山底下去全都是各式各样的瓦肆勾栏。两跬为一步,这一条灯红酒绿的下来大概有个千百来步远,早先就叫作千步道。后来由于与“千步倒”谐音不甚吉利,便改唤作十里街。平日里蔺斋主极少出门,此番他却带着宛丘慢悠悠地步下山去,要穿过燕婉谷上乾凌山。
“斋主,咱们这是去哪?”宛丘难得见到斋主一回就张口问。
“送你回家见你家魏先生。”
“魏先生不在岭上,宛丘着人去寻了几次了都没有后话。”
“我去了,自然就在了。”
宛丘对蔺斋主这故弄玄虚的样子再熟悉不过,便也不再多问。此刻,琊岭正值天寒地冻之时,可损福关上倒是不缺少好看的景致。二人一路上或是四下顾盼地看着燕婉谷里的冰挂残雪,或是引颈品读乾凌山腰碑廊里的碑刻木雕,颇为自得。
乾凌观周遭松柏甚多,在山脚下难以见到道观真身。蔺言念二人顺着沿溪涧修的天梯栈道缓步上了乾凌,少焉遇见了路上起着的一座牌坊,正中书篆体的“乾凌观”三字。而后前后又过了四道牌坊,上面各书着道法自然的教诲。接着又向山上行了百十来步,眼见着两边的松柏疏落起来,不似方才那般高大密集,一抬眼,这才看到了道观的真貌。
有鹤来朝乾凌观。只见这道观依山而建,由苑、阁、殿、廊、楼次第排到山巅,数顶上那一座鼓楼最高。乾凌山常有云来蔽顶,常常不可得见那鼓楼的形貌,唯有几道飞檐斜出旁逸。每每到了更点上,就有浑厚的钟鼓之声从云雾里传出,在琊岭的千沟万壑间激荡出浓淡交织跌宕起伏的叠韵。不时有南来北往的雪鹤在绝顶歇脚,给叠韵中添上几声窅渺悠远的鹤鸣,着实叫人恍然神怡。
乾凌观既是道观,装潢上自然都向着个仙风道骨用力,道观里里外外出来进去的人在关上房门之前素来也都是一幅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在拂尘头或帽子上系了条红绳来区别于寻常的修道之人。
二人走近了苑门,临门立着的道童远远地就向了来人稽首。
“蔺斋主,稀客,有失远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