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昏沉了,远处传来几声不知名的怪叫。
梦儿急了,在山下催了我好几次。
我撑着发麻的大腿从地上站了起来,把篮子挽在臂弯中,摸黑下山。
梦儿见我终于跌跌撞撞的从钟翠山上下来,方舒了口气,挽着我登上马车。
我撩开帘子,眼见着墨色的钟翠山被马车远远的甩在身后。
顾子衿,就躺在那片墨色中。
我捂住湿热的双眼,背靠在车壁上,任眼泪打湿手掌心。
顾子衿,如你所愿,我忘不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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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文府,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
问了问下人,爹爹仍在衙门,还没回府。
我吩咐梦儿不必为我备膳,脱了衣服窝进被中。
梦儿有些不放心,替我灭了烛火,走到床边小声道:“小姐可是那里不舒服?”
我拢紧了被子道:“没有那里不舒服,只是不想用膳,你出去吧。”
梦儿道了声是,便开门出去了。
随着吱吖一声关门的声音,屋内便只剩下寂静。
我抱着被子,睁着眼睛盯着窗外檐下的隐隐亮光,一个人呆了许久。
夜里,果然又做了梦了。
这回的顾子衿不再是往日里的淡然模样。相反,梦里的顾子衿是执拗的。他紧紧的拽住我的手,用力握紧,把我逼至墙角,沉着声音问我:“你说过喜欢我,为什么转眼又喜欢上了别人?你这个骗子,你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我哭着对他说:“我有我有……至少,我喜欢你这件事是真的。”
顾子衿冷冷道:“可你转眼又喜欢上了别人?”
我哭的越发凶了:“我……我喜欢他……也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
我正向他拼命解释,却觉得手腕一疼,眼前的人赫然戴着一副银色面具。
我傻了,怔怔的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写满了失望,狠狠道:“你也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只是把我当作别人的替身,对不对?”
“对不对?”
“对不对?!”
他垂下头来,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叩问我。
“不!不是!不是!”
我大叫起来,把自己从梦中惊醒。
额头汗湿一片,我喘了口气,整个人瘫在了床上。
梦儿似乎也被我吵醒了,站在门外唤我:“小姐,发生了什么?奴婢可以进来么?”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涌动的心绪方才慢慢平复。
我忍住喉咙的不适道:“不用了,你回去睡觉吧。”
“真的不用奴婢进来吗?”她不放心的问。
我伸手揉了揉喉咙道:“不用,夜深了你也回去睡吧,我只是做了个噩梦罢了。”
只是一个噩梦,不是真的,我这样告诉自己。
只是,这样的噩梦,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我不知道,或许,这就是我心里跨不去的魔障。
我瞪大了眼睛,直到天边熹微,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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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邻家的顾伯母突然派小厮过来,说邀我到她家一叙。
我心中固然有疑。
顾伯母向来不喜我缠着顾子衿,又怎么会突然这么热情的邀我到她家叙话呢?
或许……是念在顾子衿的份儿上?或许,是想着我们都牵挂着同一个人?
我拾掇了一番,拿脂粉盖去脸上的倦意,才前往顾府赴邀。
偌大的顾府,也只剩顾伯母一个人了。
顾伯父很早就去了,那时顾子衿还小。好在顾伯父还为她们母子留下了一笔不菲的家产,母子二人倒不至于过得流离落魄。
只是,现下顾子衿也不在了……
年轻丧偶,年老丧儿。
一人空对着偌大的宅邸,想必也是寂寞如雪了吧。
顾伯母,也是个苦命的人。
进了顾府,顾伯母亲热地拉我在备好的宴席上坐下。
宴席上好肉好酒,一看便知是经过精心准备了的。
席间,顾伯母亲手替我布菜斟酒。
我受宠若惊,连声相谢。
顾伯母道:“多吃一些,你看你都瘦了。”
我对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搞得摸不着头脑。
我瞅着她,却突然发现她较以往丰腴了些。
一身墨绿色的衣裳衬得她脸色极好。
难道她这么快就从丧子之痛中走了出来么?
不,似乎有些不对。
至于那里不对,我却没能想个明白。
顾伯母夹了一著菜放进我的碗中道:“燕京繁华,想必好玩吧?”
我淡淡笑道:“繁华是繁华,但还是觐州更好玩,燕京规矩多,做什么都要被拘管着,没有觐州那么自由。”
顾伯母笑了笑,把木著放在碗口上:“你一向是个闲不住的,想必也确实过不惯。”
我不好意思地垂头道:“习惯了便好了。”
顾伯母似乎对燕京很感兴趣,缠着我问这问那儿。最后,不晓得怎么就聊到了傅怜之身上。
顾伯母道:“这位皇子有些意思,可见也是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
我并不奇怪她知道傅怜之的事情,毕竟这件事惠帝早就已经昭告了天下。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顾伯母平日里还关注着这些事的么?
想起傅怜之,我的心里像打翻了蜜罐一样。
我笑着道:“是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见她对这傅怜之竟然十分感兴趣,便同她讲了些傅怜之的事情。包括最开始人人都认为他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到最后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