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曲红絮被他吓得一个趔趄跌坐在了地上,旋即面色煞白地颤声说道:“我又不了解他们段家人的事情……再说了,让你造箭试/毒的那个男人,他不也是姓段的吗?”
果然如此……
于一片黑暗中皱了皱眉,我想,这事情的真相原本也只是我们无意间的一套推测罢了,哪知方一稍稍瞧出了端倪,便刚好是正中红心,毫无偏差,倒也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
“你一个臭婆娘懂个屁!”那翁凭气得直咬牙关道,“就算都是姓段的,那也是完完全全的不一样!若是这事儿让你给办砸了,你就等着给自己买棺材吧!”
在旁的曲红絮听罢却是陡然红了眼眶,兀自缩入那阴暗无光的角落里瑟瑟发抖道:“还不是你这瞎了眼的死鬼专跟着些歪门邪道的叛贼乱混……倘若当初满心壮志地投入当今圣上的麾下,一路到头来,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糟糕透顶的田地啊!”
“圣上?你告诉我,这天下哪来的什么圣上!”蛮横地踹了一脚身侧摇摇晃晃的瘸腿木桌,那翁凭瞪大了眼睛狠狠盯向她道,“这段家的老皇帝……他就是一条狗!一把年纪了,还非要死占着屁股底下的龙椅不肯撒手,任由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在底下过着水深火热的战乱日子,他却每日昏头昏脑地在宫里享尽清福!就他这么个老不死的东西,纵是连狗也不如!”语毕,又像是觉得脾气还没撒够似的,焦灼而又急促地围着室内来回转了一圈,半晌压抑,复又摇了一摇脑袋,恨声说道:“罢了,反正你这臭婆娘什么也听不懂,说给你听了也等于是白说!老子还是去办好该办的事情,省得届时上头怪罪下来了,谁都不好受。”
顺着接下来所发出一连串翻箱倒柜的突兀声响,角落里的曲红絮亦是随之抖着肩膀小声抽泣起来,一时之间,又与翁凭手中摆弄机关的混乱杂音相互交融,便也着实是叫人耳朵不好受。
不过,那翁凭倒还果真是个手艺高妙的合格工匠,这会子独自一人燃了根蜡烛,吊儿郎当地翘腿坐在灯火之下,对着桌上的一堆机关散件随手拼上那么一拼,即是迅速合出来几枚精巧绝伦的诡秘暗器,远远一眼望去,便见得那锋锐残暴的利器之间,无不载满了噬血夺命的凶煞之气。翁凭此人乍一看来虽只是一副脾气粗暴,不修边幅的邋遢模样,然那一双细致灵活的翩翩巧手,却是果真能将一桌杂乱无章的烂铁给变得焕然一新,宛若活物,直叫人在看得心生佩服的同时,却也难免为此所惧怕。
良久静默无声,我和沐樾言透过铁柜那层狭小的缝隙凝神观察着翁凭的一举一动,见他兀自一人在那昏黄微渺的烛火边捣腾得不亦乐乎,似是真真对那些杀人利器制作得入了迷,一时之间在旁摆弄得摇头晃脑的,就差能旁若无人地哼出一支小曲来。原以为时间当真就会如此毫无变动地静止下去,我在那铁柜里头一动不动地缩得久了,加之身旁还贴着沐樾言这座面无表情的千年玄冰,遂一时之间,脸颊周围还红得略微有些隐隐约约的发热,待到最后实在耐不下去了,便不由得小心翼翼地挪了挪那酸得生疼的僵硬肩膀。
偏偏这一下所造成的动静可能还略有些大了,我方微微侧目之时,起伏呼吸间那一抹轻软温热的气息正好就喷在沐樾言裸露在外的脖颈之上,愣是将他给骇得全身一僵,连忙压低了声音冷冷呵斥我道:“……别动。”
略有些错愕地抬起眼眸,便是无意瞥见沐樾言那鬓发之下已然是烧得通红的一对耳根子,我呆呆地盯了有那么小半晌,旋即便像是一下子意识到什么似的,立马将他朝旁边推了一推,正试图和他拉开一定的距离,却是听得那头顶上方陡然传来一声撕裂般的迅猛声响,一时还尚未全然反应过来,便又是被沐樾言伸手一把捞回了怀中,紧接着纷至沓来的,即是宛若暴风骤雨一般的利器投射之声。
——几乎是毫无征兆的,那脾性古怪暴躁的翁凭于彻底制好手中弩/箭之后,便高高举起了这凶悍暴戾的武器紧握在掌心,开始了他那宛如走火入魔般的试箭行为。
与其说他是个技艺精湛的工匠,倒不如说他只是个玩物丧志的疯子罢了——就像是对自己的作品有种与生俱来的骄傲似的,他对着周围四面残破不堪的墙壁一次又一次地投射着手中锐利尖细的短箭,虽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中并无任何具体的目标,却单单于他本人来说,此举无疑能给他带来难以形容的快活之意。
偶尔那么一两支利箭斜飞着砸在了曲红絮的脚边,便是生生将她吓得一个哆嗦,然而对于此状,她也仅仅是敢怒而不敢言,遂只能满面惊惶地抱着膝盖坐在那阴暗的角落深处,始终一言不发。而大多数横空而出的迅猛之箭,皆是纷纷扬扬地落在我所在的那处铁柜之上,不时猛然发出铮铮有力的穿墙之声,像是永无休止的魔音一般,狠狠地响彻于我的耳膜间,留下难以褪去的余响。
沐樾言心知此声实非常人所能轻易忍受,遂只好紧紧将我护于他臂弯之间,以此减少噪音带来的不利影响,然而归根结底,我们却还是低估了那翁凭在试箭之时的魔怔程度,遂眼见着他将手中□□悉数射空之后,就像是全然还没过足这把瘾似的,复又一个猛子自那桌边站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地囔囔道:“他娘的,箭又没了。”
言罢,旋即歪歪斜斜地挪开了脚步,转而朝着铁柜所在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