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盈在刘氏的撺掇下,慌忙率着举家五十余口人前往正门接驾。众人刚到,还未下跪,便见两列甲士由大门冲入,迅速列成两排。待甲士列好阵势,便见陆稷挽着发髻,套着银色发冠,身着白色紧身袍,外置战甲,肩披白袍,一身戎装走了进来。他身后的两位将军,一个面部清秀、面骨瘦削,一个肤色古铜,凶神恶煞,他们均冷面相对,一言不发。
王盈看着这一切,心中胆寒,连忙跪下,叩首道:“草民王盈率家人拜见陛下!”
陆稷走上前去,一把将他扶起,笑道:“晚辈不才,素知王先生才华出众,博古通今,早想拜访,今日才算有幸,一睹真容!”顿了顿,他又说道:“晚辈知道,王夫人是家母幼时闺中蜜友,恰逢晚辈生辰,家母特让晚辈给您全家带个话,让你们全家参加宴席,也算是她老人家和王夫人叙叙旧。”
刘氏一听,原是太后的邀请,并无恶意,这才放下心,连忙赔笑道:“既是太后娘娘盛情相邀,那我们全家老小一定前去,一定前去!”
陆稷笑着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了一直低头不抬的宁宇,走到他身边,笑道:“这位就是宁表公子吧,王家真的是世出丹青,朕听臣下说,您也是一等一的大才子。”
宁宇仍然低着头,沉着声音,说道:“陛下谬赞,小生不敢当。”
陆稷笑着围着他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他,忽然变了脸色,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问道:“宁公子为什么一直低着头,是为暴乱的事一直吗?”
此话一出,宁宇连忙答道:“在下确实是为暴乱之事,在下认为陛下对‘所谓的乱民,真正的忠民’不该行此不义之事,大肆屠杀本国百姓,非人君所为。在下生怕陛下您听了会不高兴,本想烂在肚中,故而低头,如今陛下既然问了,那在下只能冒死触犯圣颜了。”
陆稷听完他一片陈词,低头看了看他脸色,说道:“宁公子的教诲朕记下了,朕不会再杀乱民了,毕竟真凶已经落网。”
宁宇朝他行了礼,说道:“既是真凶落网,那在下也是欣慰不已。”
陆稷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朕暂时将他打入牢房,待刑部审理,再行判处!”说完,朝众人拱了拱手,便要离开。
众人正要上前恭送,谁知他临门一脚,又折了回来,扫视了一下众人,咳了一声,笑道:“朕听说贵府有一位千金,为何没见她出来啊?”
刘氏连忙笑道:“小女不懂规矩,顽皮任性,我怕她出来多有不便,故而没让她见您,要不,我让她出来?”说完,作势便要去喊王子姈。
陆稷当下拦住,说道:“既是如此,那就不劳小姐出来了,朕有公务在身,诸位不必远送!”说完,率先一步走出大门,跨上战马,便扬长而去,后面的两位将军文聘、康超并一群甲士连忙跟了上去。
是夜,一轮弯月已经升上半空,高院深墙的宫城也显得十分安静,一切都笼罩在昏暗之中,偶尔有几名甲士提着灯笼来来回回巡逻着。在陆稷的寝宫外,洛川正迈着轻微的碎步,悄悄地走进去,打算替陆稷换上新烛。
她打开门进来,便是一阵惊叫,幸好及时捂住了自己的秀口,她眼前一片昏暗,蜡烛熄了,陆稷正披散着头发,穿着睡衣,目光深邃,一言不发。定了定神,她走上前来,细声问道:“陛下为何还不睡?”
陆稷沉着声音,说道:“朕在捉鬼!”
“啊?”洛川一听,满脸惊讶,问道,“这昌盛时代,哪来的邪鬼之说?”
陆稷冷笑道:“虽说世间无鬼,可人心有鬼,朕就是等着这人心之鬼。”
洛川一脸茫然,拿来一件斗篷,为他披上。陆稷看着她,也不似之前那般难以接受,问道:“另外两个宫女都已经睡了,你为什么不睡?”
洛川小声说道:“陛下厌黑,一般都是明灯入眠,我怕陛下的旧烛烧尽,所以来给您换烛。”
陆稷听了,也是感动,说道:“也是难为你了,其实你也不必这么累,要不,你先回去睡吧。”
洛川摇了摇头,说道:“既然陛下还未入眠,那奴婢应该侍奉着你,知道你睡下。”
陆稷点了点头,说道:“你既然有这份心,朕也就让你留在这里,和朕一起等。”
洛川满脸疑惑,问道:“什么鬼?”
陆稷冲她微微一笑,说道:“等,时候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洛川点了点头,笑道:“奴婢陪陛下一起等!”
这里是牢房,由于是在黑夜,加之牢中光线微弱,整个环境都显得一片昏暗。看守牢房的狱卒都有点倦怠,迷迷糊糊地打着盹。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步伐声,这些狱卒看守牢房多年,心中自是有些警备,连忙睁眼,厉声喊道:“是谁?”
这时,从墙角钻出一只黑色的耗子,又飞快地窜上房顶。狱卒们这才放心,松了一口气,继续迷迷糊糊地打着盹。就在他们闭上眼不久,从一角落闪出几彪人影,手起刀落,将狱卒抹杀了。
那些黑影人蒙上了眼,一个个手掌着朴刀,四下打量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终于他们在一间牢房前停住了脚步,看着牢房里那个背对着他们,披散着头发,有着书生背影的人。他们连忙用刀劈开锁链,冲到那人面前,拉着他说道:“先生,宁公子让我们来救你了!”突然,那人头一转,露出了清秀的面庞,冲他们笑道:“你们是在跟我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