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家老宅子不是卖了?”
“卖了,城里的那一套也卖了。”
“那你现在还有钱吗?”
“有,还有十几万。”
“那不换个好点的地方住?”
“不想。”
“你也不打算找个活干?”
“算了吧,谁要我啊。”崔尔雅回避我的目光,接着说:“就算去找活干,我也不想干。”
“那你就”
“就这样,挺好的,等到把这十几万块钱吃完就等死。”
“滚蛋吧,真是疯了,神经病。”
崔尔雅笑了笑,说:“没事儿,我会慢慢花的。”
“现在物价上升这么快,你这十几万没过两年就没了。”
“挺好,还能再活两年。”
“你就不想想这世界上爱着你的人。”我刚说出口,崔尔雅冷笑了一声,说:“谁啊。”
2
在高三下半学期,崔导接到周重在汝州的消息,推了工作,赶了回来。这个时候崔尔雅的情绪也不稳定,母亲身体不好,但也能自理,崔尔雅住校,没两星期回一次家,这个时候崔尔雅还不觉得命运无常,跟父母的关系也忽冷忽热。崔导仅仅是每月跟崔尔雅通一次电话,打给她一些零花钱,并未对崔尔雅的学习生活太关心。
这次崔导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前令崔尔雅很是吃惊。崔尔雅问:“爸,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北京拍电视剧?”
“听说你心情不好,就回来看看。”
崔尔雅愣了一下,看着崔导的笑脸,眼角的皱纹一直延伸到耳根,额头上不仅密布着横着的皱纹,还有竖着的,汗水从皱纹间流下,带着黑色的方框眼睛,鼻子已经塌了下来。
“走,去吃饭去。”
崔导带着崔尔雅去了高档的餐厅,吃饭的时候问起崔尔雅的学习情况,也只是说放松心情,考怎样都无所谓,只要尽力就好,别的事他来操心。
崔导将女儿带回学校后,没说一句话就走了。崔尔雅也不是那种会撒娇的女孩子,更像是不善言辞的男孩,父亲走的时候也没说一句话。
不过,她爸带来的烤鸭是真的好吃,之前我对崔导的印象就是一个不顾家的工作狂,烤鸭到嘴后,就忘记之前的种种猜测,将慈父与有钱的标签贴在崔导身上了。
崔导出了学校,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崔导找到了那家乐器店。距离崔尔雅的高中很近,崔导直接走了过来,车还在学校门口停着。
“尔雅乐器”,看到这个名字,崔导冷笑了一声,“真是命运弄人啊。”
周重此时正在里面弹着钢琴,崔导以前听崔尔雅弹过,是那首月光交响曲。崔导走了进去,在里面转了一圈,看到展柜里陈列的一个口琴。崔导是会吹口琴的,之前周舒教他的。睹物思人,面前的口琴和周重的身影让崔导想起了二十岁的时光。
那个年代的人比现在的人有激情,大学里能打架就不吵架,一大家就抄家伙,一抄家伙就得见血。崔导当时也参与过一次打群架,在手臂上划下了一条口子,鲜血渗出来,还能看到露出来的白花花的肉。那个时候,说什么性格朴素,说什么民风淳朴,该有的热情一样都有,该干的架一样都打。当时周舒看到崔导从手臂上流下来的血的时候,吓得脸都白了下来,说:“你是写小说的,不是搞运动的,别再去跟人家打架了。”
的确,这是最后一次崔导参与集体的运动,就连之后的香港回归和北京申奥都没能让崔导参与到欢呼的人潮中。
崔导不自觉的拿起那口琴,打开,轻轻抚摸然后再轻轻地拿出来,压在口琴下面有个小纸条。纸条已经发黄,看来是有些年代了,崔导将纸条打开,看了看,眼泪不知何时从眼角流了下来。他回头看了看弹完琴的周重,周重说了一句话崔导并没有听清楚,看着周重,说:“周重,回家吧。”
周重回到北京之后,崔导心中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下了,之后又有一块石头从他心中升起。曾经给他招引人脉的大哥出事了。不过这也是崔尔雅上大学之后的事情了,整个暑假,崔导还沉浸在充实的工作和不错的家庭中,崔尔雅暑假去了北京,在北京玩了个痛快,母亲也跟着来了北京,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宾馆里住着。崔尔雅用两星期将北京的各种有名的景点逛了一遍,将北京的各种美食吃了一遍,心情大好,觉得这才是人生。送走母亲后,就迎来了大学生活,她考进了北京的一所高校,不是很出名,但只要在北京,崔导就很开心了。
3
崔尔雅平时的零用钱很多,花起来也大手脚,但也不是乱花钱,她的钱多半用在吃的上面了。过去喝着最贵的饮料,说那是没有添加剂的,现在连瓶矿泉水都不舍得喝,看来她并不是真的想死。
我带给她的东西有一半都被她送给了那个小男孩手里。那个男孩住在她隔壁,名字叫赵明,崔尔雅经常叫他阿明。
赵明的屋子可要比崔尔雅的干净许多,虽然说不上整洁,但没有满地的垃圾和随处摆放的家具。崔尔雅刚刚搬到这儿就认识了这个赵明,自那以后的两个月里,崔尔雅只见过赵明母亲一次。他母亲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容貌特征,不算漂亮,但给人的感觉却十分冷酷无情,这也让崔尔雅有了许多的猜测。崔尔雅这天带着我去了赵明的屋子,一起谈论他们之间的故事。我在中间显得格格不入,他们谈论的事情要么是三岁小孩说的童话故事,要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