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魏名单骑入京, 于朝堂上当面和太子对峙,经过一夜, 形势已悄然发生了变化。
魏名陈词慷慨激烈, 直言不愿陷百姓于水火,却丝毫没有为姜玘洗清冤屈, 可当他停下是,蓦然发现,满朝言官除了个别胆大的上奏以外,竟无一人出声。
魏名环顾四周,莫名觉得冷, 始知太子势力已达到史无前例的鼎盛, 说是只手遮天亦不为过。
他孤立无援,最终却是首辅赵中庭出声道:“臣以为, 此案仍有疑窦,魏将军舟车劳顿,也许尚未考虑充分,臣请明日定夺。”
皇帝准奏。
待散了早朝, 便有人偷偷问赵中庭道:“大人为何要帮太子?“赵中庭慢条斯理地理着自己的袖子,冷笑道:“我帮他什么了?”
那人刚刚被调入京中, 不明白其中计较, 纳闷道:“延迟一日,不就是给了太子反转之机?”
赵中庭再不说话, 躬身上了马车, 只有身边的侍从看不下去, 小声提点道:“点到即止,再闹便是两败俱伤,明日太子若不能反转局势,则是他懦弱无能,他若反转了,也没什么,这一局赌的是天子之心。此事之后,宁王入京,太子彻底失了圣心,还是我们赢了。”
那人闻言抚掌叹道:“大人好计策!”侍从微笑不语。
马车内,赵中庭摩挲着拇指上的戒指,想起之前收到的密信,念及古将玉未死一事,不禁皱紧了眉。
薛党与古氏似敌似友,但无论如何,这次算薛党欠她的。
他一面这样想,后知后觉的,也觉得心惊。
那日刺客闹得满城风雨,他是知道内情的。他实在是难以想象,一个女子,居然能在逃命的危急关头,面临下属哗变的局势,想出这一将计就计的谋略。
步步相扣,请君入瓮。
当真是将太子害得不轻。
之后诸葛琨按照古帅的计策,暗中和薛骞做交易,演了这一出戏,再由向来与雪苍骑有交情的秦卓出面,引出了这环环相扣的一计。
用以保全雪苍骑,终结太子监国的局面。
东风临夜,檐下铁马叮咚,冬日的雪片夹着风从窗棂里卷进来,在锦衣上晕出深色的斑纹,长夷上前去关上窗,寒气一旦阻断,浓重的沉水衣香便一袭满了阁子。
金色小炉中,香料已快要烧尽,榻边流苏帷幄,珠帘虚束,姜玘正斜卧在榻上,半阖双目,不知是否已入睡。
元禄之前进来时,被眼前之景唬了一跳,好在长夷向来淡定,从总管身后走出去关好了窗子,元禄给长夷使了使眼色,便默默退下,留长夷与殿下独处,一面又寻思怎么去罚伺候的宫人。
长夷在榻边立了半晌,试探道:“殿下?”
他向来浅眠,加之防备心颇重,别人甚少近距离观察他的睡颜,不觉便有点呆怔,更往前靠近了一步。
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浓密的睫毛,微微上挑的眼角,以及造物主所种的轮廓。长夷不觉弯了弯唇,那双眼蓦地睁了开,面前的美儿郎撑榻而起,长发散在肩头,眉目微有倦懒,眼神却分外冰冷,面无表情地看著她。
姜玘的声音还有一丝哑,却丝毫不影响他沉郁的气场,“你做什么?”
不管是谁,被他这样一看一问,应是吓得跪地认罪,长夷却问道:“殿下不具本准备吗?”
姜玘皱眉,长夷立即躬身道:“奴婢逾越了。”
他看着她,有些无言,索性起身,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关了熏香。他本只着着一见御贡的蚕丝长衫,此刻一起身便衬出了流线身形,竟也并非是文弱书生的身材。
“出去。”
他淡声驱赶她。
长夷迟迟未动,姜玘道:“你还有事?”
长夷摇头道:“外间被人看着,原本陛下下令不许东宫的人出来,如今却连云汲殿也一并看管了。”
长夷雪白的贝齿咬了一下下唇,又道:“是风州雪苍骑的事?”
既然早已经挑明,她也不必再避讳这个话题。
都是聪明人,姜玘道:“你手底下的人,倒是一个个得你真传。”
她眸底有光沉浮,道:“我不记得你我的恩怨。”
“哦,忘了这回事。”他随意地拿了外衫,看着她。
长夷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该做什么,上前结果衣裳,轻轻抖开,侍奉姜玘穿上。
她的衣裳穿得熟练些了,自然也懂最基本的侍奉,长夷低头给姜玘紧了紧玉带,他低头看着她头顶,道:“孤这一次,和你的雪苍骑,势必不会相容。”
她动作慢了些。
长夷轻轻道:“奴婢这些年……有一点始终学不会,便是对错之间。殿下与我……奴婢,各有立场,成王败寇,输赢各凭本事罢了,奴婢没有立场希望谁赢。”
姜玘嘴角带了笑,没有说话。
他后来就坐在案前,确实是在具本,可后来,长夷瞧见他左手掌心朝下,中子无意识地轻轻磕着桌面,好像一丝不耐烦的情绪,自手指漾到了他眉梢。
人后安静的姜玘没有攻击力,这是长夷早就知道的事。
长夷也没有说话,直到他又主动开口,“手如何了?”
她自惩于沈氏面前,他到底还是记得这事。他比谁都了解这姑娘的秉性,安静时看似是个柔顺的,又总是对自己心狠。
长夷没有遮掩,将受伤的手递给他看。
她本绑着绷带,索性也当面拆了,手上有些青紫,却连抹药也不曾。
她拆得那么干脆,姜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