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仪队只能听到江萼的箫声,却不闻冯雪凌以内力独为她而抚的流云低语。故而都无他想。待她一曲终了,又探头对江致云道:“哥哥,我想方便一下。”江致云道:“快些,莫误了吉时。”急叫两个婢仆扶她下轿,转入山后去。
万山之上,红眠疯驰。蹄惊山上虎,声触岭下人。她避了二婢,沿山间的石路跑去。那边,听到马嘶蹄响,她掀开了红盖头,只见一身柔冰之帔袭青山、卷白日而来。冯雪凌穿着一身白衣,飞似的骑着红眠奔来。白衫飘飘去,素袖姗姗来。玉绦银带,无彩自华。白衣射日,驹中红马。
明月仿佛把所有的清清之光都给了他。
皓雪摩挲着她的眼,红眠嚷嘶着她的心。
千万座青山中,血衣肆燃;千万座碧岭间,雪袂奔赴。千万里高阪之间,他披明月而驰骋,她佩宝璐以环顾。红裳白服相接,俩人紧紧拥作一处,泣不成声,泪流满面。
许久,才听江萼哭道:“你……不是不来了吗?”
冯雪凌一言难发,忽一把将她推开,猛向山石角处一看,心中惊了一阵。江萼亦猛回头一看,原来是江致云站在哪里看着。她顿时也慌了起来,叫道:“哥……哥……”江致云却并无多大反响,只道:“你们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父亲也是知道的。其实父亲那日跟着你在府外看到了那一切,只是惮于冯雪凌内力颇深,故不曾近而听之。而且他也深信冯雪凌品性高洁,断不会做出有害三大门派的事。今日,你们权且作个别吧!我虽同情你们,却不敢稍逾越,望冯兄,妹妹莫要怪我。”江萼道:“不敢怨您,谢谢哥哥!”江致云便叹着气回过了身去。
冯雪凌与江萼相互看着,慢慢地,俩人笑了。
“承蒙天佑,雪凌得与卿相爱。非相送三日,实与知心的红颜厮守了三日,三日,足矣!”
“《拜月三卿》足以动我情!也是它摄去了萼儿的心魂!能在作他人妇前闻君雅曲,与君相知、相慕、相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冯雪凌冷冷笑道:“恨……不相逢未嫁时,这将是我一生的遗憾!”
江萼默而无言。
冯雪凌忽一叹一笑,指着红眠道:“萼儿!此马曾遭奴隶人之手,我当时以此身为贱命,同情其遭遇,为他代了一顿鞭笞。它后来又屡救雪凌于危罹,与我可谓有生死之交!杜氏乃江湖大门派,不乏剑影刀光。我如今将它送给你,此后但凡你遇磈磥,可向它一递个眼神,教它报讯与我。红眠日行千里,可在朝暮间助你度过难关。”
“萼儿……珍重!愿卿红衣赤马,可安然眠矣!我……走了。”
冯雪凌说完,转过身去,也不待她言语,双手负于腰间一跃,便飘飘然向山之绝顶飞了去。她急得手一伸,却只得他半空中一个回眸。
竹市离厢清,拜月弦箫鸣。我虽失君去,我无失君情。
不必说是否有燕尔新婚,只说冯雪凌自与江萼一别后,整日失魂落魄,在天地间摇摇荡荡,不知行途。忽一日,他荡到了一片林子里,时小雨霏霏,天无日月。他左手扶着乱石草木,右手提着一壶薰沉酒,踉踉跄跄地随意在那片林子里头晃着。
忽然,风生露坠,叶藏枝摆,韵敲华秾。
冯雪凌当即圆目怒喝道:“何人?敢乱吾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