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妈妈已在扫地,尽管地板砖干净如洗;大嫂开始整理沙发,准备茶点和水果;大哥则把沙发旁的老旧电风扇搬进卫生间,以免碍眼,并提前打开空调。整个堂屋在不到五小时之内,从早饭到午饭后,已是第二次被打扫。父亲则悄无声息地跟随卫生作业的进度,从堂屋移到厨房,又从厨房来到院子里,一会儿忧郁地抬头看看天,一会儿又面无表情地对着水泥地面发呆,并在抬头与低头的空隙看一眼吴晨。
不难想象,吴晨处于这种临战一般的氛围里,他的内心是多么哭笑不得。他从不反对相亲,甚至希望春节期间通过相亲找到另一半,以了却父母心愿。但在双方家人众目睽睽之下的相亲,吴晨真是第一次遇到,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我真是心疼我二爷啊,要是我,打死都不回来过年!”小侄女以小孩子特有的敏锐看着她二爷,本能地觉察到他的紧张,用近乎打抱不平的语气忽然说出这句话。
吴晨听着,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心想:“平时真没白疼小侄女,关键时刻最明白我的人竟然是她!”
这时的吴晨家犹如即将上演一出戏剧的临时剧场,场地、道具已准备就绪,代表吴晨一方的助阵人员也已聚齐,只等女主演及其助阵嘉宾到来即可开演。这种氛围下,对于从未演过此类戏剧的吴晨而言,他的想象力、他的活泼劲头,早已被内心的紊乱和脸上不易察觉的苦笑给死死缠住,此刻的他,早已不敢奢望成功的美景,只想着不要出丑即可,为此他再次调低了心态:“只要对方不讨厌,看得过去,只要基本谈得来,我就一定争取好这次相亲机会。”
下午三点左右,院墙外传来汽车和陈阿姨的声音,吴晨如同一个听话的孩子在家人眼神海浪的助推下,来到大门口准备迎接。刚到门口他就被映入眼帘的阵仗弄懵了,只见女孩、女孩妈、女孩亲戚和陈阿姨正有说有笑地朝他走来,加上吴晨,吴晨父母,大哥大嫂和小侄女,这相亲的队伍一共有十个人。吴晨夹在其中,已经开始木然,此时他只有一个本能的想法——不要把戏演砸,不出错就算成功。
吴晨看上去一脸平静地把大家迎入堂屋,招待她们坐在沙发上,自己则坐在女孩对面。茶几恰如其分地成为两方人员的天然界限,一边是女孩、女孩妈、女孩亲戚以及陈阿姨,另一边则是吴晨,吴晨父母,大哥大嫂以及小侄女。吴晨本打算先向女孩介绍一下自己和家人,让她们了解下基本情况,哪知众目睽睽之下,竟一时语塞。
“你们喝点什么茶呀!”陈阿姨见大家坐下后,气氛有点尴尬,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不用了,不用了。”女孩妈客气地推辞,女孩则一言不发。
吴晨连忙走进厨房拿出早已清洗干净的水杯,给女孩、女孩妈、女孩亲戚、陈阿姨倒上茶水,并趁机匆匆打量了下女孩,心想:“还好,女孩长相普通,但至少不讨厌。”相亲有了最低的眼缘基础,便有了进行下去的原始动力。吴晨竭力寻找话头,想打破沉默,平日里并不沉默寡言的他,此刻,在女孩、父母、家人、亲戚等九个人的注目下,嘴巴仿佛被上了锁,舌头好像涂满了铅,大脑几近空白,几乎是用僵硬的语气,酝酿半天才说道:
“要不我先做下自我介绍吧。”吴晨竭力露出自然的表情以掩盖生硬的口吻,说完,他自然地看了看女孩和女孩妈,她们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使他立即犹豫起来,想好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时陈阿姨又说话了,“不用了,我把你的情况和她们已经讲了,知道你不小了,不过她们对年龄并不介意。”
陈阿姨绝对是好意,但越是这样,吴晨越被动。在这种奇妙的相亲氛围里,吴晨第一句话没说顺,后面的话就会觉得特别别扭,如同穿衣服时第一个纽扣扣错了,下面的扣子再怎么扣都不对。
“我啊,在苏州做外贸业务,有房无车。”吴晨看着一言不发的女孩,他找不到更好的话头,只好变相地介绍起自己来,因为他若再不起个头,气氛就要降入冰点了。
女孩没有搭话,似乎要吴晨继续说,他礼貌性地看了眼女孩妈,本想做个自然的眼神交流,哪知不看不要紧,一看内心彻底乱了。女孩妈一直面无表情,发现吴晨看着她,立即挤出一个冰冷的微笑作为回应,这种突然呈现的冰冷简直可以让冒热气的井水立刻结冰,吴晨有点乱了,他的思绪和语言全被这冰冷的微笑给憋住了。
“你在哪里工作的,做什么的呢”众目睽睽之下,吴晨强力抑制住不安的神色,语气生硬地问。
“核算。”女孩快速地回答。
吴晨大学毕业后就在外地工作,在家里待的时间不长,在外久了,对家乡方言的瞬间反应能力难免有所退化,女孩说得太快,他竟没听清楚,只好又尴尬地问了句,“是做什么的”
“核-算-,”女孩放慢了语速重复道。
“听说你在无锡读的大学,也在无锡工作过,估计是你妈舍不得你在外面,让你回家的吧。”吴晨继续说。
因为这句话提到了女孩妈,吴晨又自然地看了下她。只见女孩妈依旧一副冷漠的脸,只有发现吴晨看她时,才会勉强挤出一丝冰冷的笑意,这勉强的程度简直可以媲美牙疼时捂着嘴说话的样子,只出声不见嘴唇开合。而只要吴晨的目光一移开,女孩妈的脸色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