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
裴翘莲挥挥手离开。
蔚鸯上了个洗手是出来,往二楼尽头找去。尽头那间应是裴沫莲的房间,慕戎徵的房间紧挨在他母亲卧室边上。
门半开着,但,没里面没人,她找了一圈出来,看到一向紧闭着的裴沫莲的卧室门竟开着,莫不是他进去悼念亡母了?
“戎徵?你在吗?”
她推门进去。
房内有淡淡的花香,她四下环视,看到书桌上果然有一束新摘的玫瑰花,而边上则摆着一张台照,上面美丽大方的女子,正是她那位无缘一见的婆婆裴沫莲,而她身边倚靠得一个笑容明亮的少年,手上捧着一束红艳艳的玫瑰——是慕戎徵么?
不!
不对!
这个人……这个人是十年前她遇上的那个大哥哥,那个不会笑不会哭,满身是伤的少年。
天呐……
地呐……
慕戎徵就是那个少年?
她瞪大了眼睛,心脏狂跳,思绪一下全乱了。
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的大脑不觉嗡嗡狂响起来。
十年前,药神庙,奄奄一息的少年,七天七夜的守护,日复一日地晨昏相伴,她笑,他也会笑;她被欺负,他帮她出气;她淘气,他说可爱……
那是一个了不得的大哥哥,会读书,会认字,会打架,会吹曲,那些日子,他教了她好多好多东西。
他说:“这辈子,我只做你的哥哥。一生一世保护你,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他还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从此,我和乖,生死一体。击掌为誓。”
可是,有一天山上来了一群可怕的官兵,他们见人就杀,只为了找照片上那个人——那个人正是大哥哥,只要有人说不认得,那人不是吃枪子,就是被抹脖子……
血染青山,那不是虚话。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死亡的可怕,一起生活过的人就那样全倒在了血泊中,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天空——那个说要保护她的人,给她们带来了灭顶之灾,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却没有跳出来。
带头的那个人说:“只要把照片上的人交出来,我们立刻收队,只要他不出来,那我们就会把整个寺庙的人全部杀得一个不留。”
那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她盼着有奇迹降临。
可惜,奇迹没出现。
他也始终没有出现。
直到另一拨人马赶来,将头一批屠城的人尽数击毙,他才出来,跪在神医婆婆面前,大颗大颗的落泪。
那天的画面,一直一直刻在她的脑子里:
神医婆婆死在她一惯喜欢坐的位置,身上全是枪窟窿,双眼睁着,一脸痛苦,少年跪在那里,身上沾满了血水。
她冲过去,抱着婆婆嚎啕大哭,哭完,转头打他骂他,“都是你,都是你,所有人全是因为你,你为什么不出来?你为什么不出来?这下好了,婆婆死了,她死了……我恨你我恨你……”
抓起他的手,她狠狠咬了一口,直咬得鲜血淋淋,他都没推开她。
后来,母亲带着她离开了那个伤口之地,生了重病,一病好好几个月,病好后已在温市,这段旧年伤心事,就这样被雪藏了。她从不敢回忆——太疼,疼到了骨子里。
本以为,那些都已经翻篇了,不想,竟从没有翻过去,与自己两世纠缠的人,竟就是当年那个祸源。
哐啷。
手上拿着的台照落到了地上,碎成了一堆。
蔚鸯转身,噔噔噔跑出去,跑上了楼,拿上自己的包包,就跑了出去,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冲出裴园——这一刻,她唯一的念头是:逃走。
从这场欺骗中逃出去,从可怕的政治暗战中撇清自己,只过最简单的生活,只做最简单的自己……
愤怒在熊熊燃烧……
委屈在汹涌澎湃……
悲恨在越演越烈……
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令她几近崩溃——她做梦也没想到,他们之所以如此纠缠不清,竟是因为这样一个前缘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