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定延在苏幕轩不过坐了片刻,外面就又吵闹了起来。
“说是要给您请安道喜呢。”在外二十来日因无心打理蓄起了一圈胡渣的福安进来笑道。
顾西笑着冲顾定延眨了眨眼:“看来是想蹭一蹭二哥的喜气呢。”
无论是在家还是来了姜家都是辈分最小的顾定延对“请安”这个字眼并不习惯,但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哈哈大笑两声也明白了众人的用意,悄声吩咐福安几句后者便回去抱了一箩筐铜板放在了顾西的房檐下。
一众下人对于不能面见案首一览风姿有些遗憾,但望着日头下闪闪发亮的铜板很快又高兴起来。
说些漂亮话便能得钱,这种划算的买卖自然要做了。
“早看出定延少爷是文曲星下凡,一身的才气,能赶早来道声喜可真是小的的福分”
福安抬了抬眉,递过去二十个大钱。
“哎哟,以我看,定延少爷中个案首实在是轻松,这一看就是要金榜题名得状元的样子呐”
“入阁拜相也是可想而知的”
众人蜂拥着福安说漂亮话讨赏钱,嗓门一点也不压,顾西在房里听着他们粗犷却并不粗俗的恭贺语不由掩了嘴笑:“这可真是宰相门前三品官,从前竟不知道姜家的下人们一个个这么有见识,入阁拜相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顾定延也哈哈大笑,心中有些动容。
从前没发现,也是因为从前不曾有下人对寄人篱下的他们恭敬卑怯吧
宰相门前三品官,何尝不是说世态炎凉呢?既如此,只要他日后更加厉害,小五作为他的亲人也会更加扬眉吐气吧。
想到这里,他不由唇角勾起,却忽然感觉到手心微凉,一块浅绿色的令牌跌入其中。
“听说太夫人和几位夫人都给二哥送去了不菲的礼物,我看二哥赏下人这么大方,应当也不缺钱。嗯,我也没钱,所以这个就当做我的贺礼吧。”
顾定延知她又在调皮这玉牌一看品相就知道不凡,价值绝不会低到哪里去,且上面书着的气势磅礴的“玄玉”二字也让他暗暗心惊,不由笑问:“这是什么?”
“庆王爷的玄玉令啊。”顾西说得云淡风轻。
顾定延吓了一大跳,差点没拿稳将玉牌掉在地上,稍稍定神后面色严肃起来:“怎么会在你手中?”
并没有问这令牌的真假。
顾西闻言有些得意笑笑:“二哥忘了,我是大夫,有人家生了病拿不起医药费以物相抵我也是同意的。”
你同意
他忍不住伸手按了按小孩的额头。
什么病值得对方同意把这东西给她啊?
“总不是你骗来的吧?”想起顾西有时发挥得极为出彩的忽悠人的本事,他忙忍不住确认。这东西可不是骗来就能安稳拿在手里的,也得有命用才行。
“放心吧。”顾西笑着握住他的手,“人家是心甘情愿给的。”
他这才松了口气,继而便二话不说将东西塞回给她:“既是给你的你便拿在手里,日后万一在外行走也有个保命的东西。”
“莫非二哥以后不与我一块了?”顾西撇了撇嘴,别过眼去。
“说什么呢?”他敲了敲她的脑袋,却不肯妥协:“这东西太贵重了,你比我小,合该我给你送东西才是,怎能屡屡接受你的礼物?”尤其是在他已经有了些许能力后,他就更不愿轻易接受小五的馈赠。总觉得像是什么弄反了似的。
说的也有道理。
“可是我不准备在外行走,这个对我没用啊。”顾西想了想,又推了过去:“不如这样,二哥收下这个,以后等我出嫁了便给我添一笔丰厚的嫁妆,如何?”
出嫁么?
顾定延哑然失笑。
他虽然知道眼前的小孩是女儿身,可她总一副男儿装扮,他便也从来不曾想过这回事。这样一想便觉得也顶多是五六年的功夫小姑娘便要说亲了,到时不好在姜家逗留定是要去外地的,二夫人虽待她好,但终究碍于那个秘密不能明目张胆地为她筹备嫁妆,而顺利的话,五六年后他也该有些成就了,到时可以借着自己的名头说一门好亲事,嫁妆的事他自然也要担起来
不过想到眼前时时拉着他的手臂对他撒娇嘻笑,将自己有的好东西都捧到他眼前想给他的小姑娘有一日会嫁到陌生的人家被高墙红瓦困住,兄妹俩大半年见不到一次的场景,他心中就有些憋闷的慌,忍不住仔仔细细瞧起面前人,生怕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这一打量他便立刻皱了眉:“怎么瘦了这么多?”
他还记得他走那日小五披着朱红披风,圆嘟嘟的小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唇红齿白,可爱极了。可眼下圆圆下巴足足瘦了一圈成了尖下巴,昔日的婴儿肥全然消失不见,大大的眼睛放在这样的五庭中占据太多位置,只觉得瘦脱了相,让人心疼不已。
又低头看两人交叠的双手,白嫩的那一双手上浅浅的凹陷果然已经消失不见,十指瞧上去竟然细得骨节分明。
楚人以瘦为美,可顾定延眼里顾西还是个孩子,瘦了下来不仅没让他觉得有美感,还让他心疼不已。
“瘦了不是好事嘛。”顾西讪讪道,不自觉缩了肩膀。
顾定延便板着脸喊来了白英,问:“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让你家少爷操心了?”
白英看一眼顾西,见她无奈扶额知道她并不打算瞒着,便一五一十将顾西为李氏挡簪子的事情说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