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忘,我一刻都没有忘过!可是,仇恨让我得到了什么?让我像个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直立行走了十年!仇恨让我失去了什么?失去了这辈子我最爱最在乎最重要的人!”
路君峰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母亲的脸,这张总是摆出一副凄苦无助受尽折磨被怨恨缠身的脸,他此时突然觉得自己和她是多么的相似啊,“你看看你自己,仇恨让你变成了一副什么样子?你恨了他们这么久,你又变成了什么?你把你的儿子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你、你竟然说我是、是怪物?”路君峰的话让路母如遭雷击,本就瘦弱的身体犹如狂风中的一片残叶,瑟瑟发抖,随时都会倒下。
陆遥有点难受,撇去他们在讨论的事情,单纯的对于这个老太太产生了怜悯之情,她甚至觉得自己再呆在这里恐怕得让这位老太太悲愤而死……
“你去哪儿,你哪里都不许去!”可是陆遥刚站起身,就被路君峰一嗓子吼住了。
“路君峰!”路母几乎冲到了陆遥跟前,要不是路君峰的身体及时挡在她身前,路母的手指可能已经戳在她脑门上了!
路母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这么护着这个女人,恨得咬牙切齿道,“你怎么这么贱!你还以为自己现在是寄人篱下在她们家呢?在她们家当牛做马的照顾她?路君峰,这里是你的房子,是你出钱买的!是‘我们家’的,不是她们‘陆家’的!她有什么资格出现在这里!”
陆遥想要再次离开的脚步遭到了路君峰的阻止,他虽然没回头,但手向后伸准确无误的钳住陆遥的手臂,陆遥被他挡在身后,无法看清这对母子之间的表情,但她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想象这二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只是路君峰握住她手的力道大得她皱紧了眉。
陆遥听到身前的男人疲惫而决绝的声音在头顶前方响起,“这里,确实和她没有关系,可是,我不会让她一个人走,我再也不会像十年前那样,让她一个人离开这里!”
“阿峰……阿峰……阿峰!”
路君峰不顾路母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拉着陆遥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自己家。
陆遥再一次站在这栋六层楼的楼底,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她的行李箱……哎!
“回去吧,认个错道个歉,母子之间没有解释不清的误会。”然后顺便让她拿回自己的行李箱。
“我们之间,没有误会。”
“可是,她毕竟是你妈妈,你不该这么对她。”
“她也不该这么对你!”陆遥的手一直被路君峰紧紧的抓在手里,他一拉一拽,她就身不由己的靠近他,近的几乎整个人都贴上了他的胸膛。
夜风微凉,吹乱了陆遥及腰的长发,轻抚在两人略微滚烫的面颊上。
路君峰:“阿遥……”
陆遥:“你是打算和我一起去睡‘不入流咖啡馆的沙发吗’?”
除了陆遥那张命运多舛的行李箱没带出来外,路君峰的车钥匙、钱包和手机也都统统躺在了家里。
“看我也没用,我说了我没多少现金的……”即使有,她也不打算救助他。
“我可以回办公室凑合一晚。”
“走路去?那可能也不用凑合了,走到那儿就可以直接打卡上班了吧!”陆遥循循善诱得都觉得自己是在哄一个闹脾气离家出走的孩子,“所以……你还是回去和老太太道个歉吧?”
“不用,我有办法。”
谁知路医生非但没领她的情,反而拉着她的手一路走出了小区大门。
两人绕过大半个小区,直到走到小区后边一条虽然路灯昏暗,但街面上各家店铺的广告灯五彩夺目,誓有通宵达旦架势的长街上。
门口清一色的玻璃门上欲盖弥彰的贴了层反光的银色防偷窥贴纸,一旁的走马灯孜孜不倦的绕着一圈圈暧昧的光晕。
然后他们在这一条五彩斑斓的长街尽头,脚步停在了一家看上去还算正常的店门外。
店外一块招牌被经年的风雨摧残得只剩一半,用钢丝胡乱固定在旁边的电线杆上,红底的招牌上大咧咧的用白色油漆豪放的写着“招待所”三个字。
陆遥:“……”
这就是他所谓的办法?在某条红灯街找一家连名字都没有的招待所住一晚上?这位名校留洋归来的路大医生还真是接地气啊!
“我其实可以回酒店住那间套房的……”陆遥单手抵住门口的电线杆,做最后的挣扎。
“走回去吗?”路君峰拿她之前的话堵她。
陆遥之前住的那家酒店位于s市的开发区,离这里少说也跨了两个区。现在大半夜的公共交通早就停运了,她要是想回去就只能打车,然而打车比起在这里住一晚正规宾馆可能还要贵,诚然她也没有住正规宾馆的钱。
“可是我身上的钱也不一定够住这儿啊!”陆遥几乎是在用哭腔争辩了。
路君峰不顾她的反抗,把她一路连拖带拽的拎进了招待所的大门。
柜台前,一位头上惨不忍睹以“农村包围城市”方针治理自己脑袋的中年大叔,正在看午夜档电影频道的武侠片,狭窄到走路都要侧着身的“酒店大堂”里充斥着年代久远的拳脚相交的尴尬配音。
听到门口的开门关门声,大叔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随手将一本到处卷着边的登记簿扔给了他们。
“姓名,身份证号填一下,男女都要填,房费五十,现在就交,明天十点前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