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寒风微微,萧萧瑟瑟,裹着一枝半片落叶的枯黄在半空里轻轻地打着卷儿,数不尽的温柔缠绵之意。昨夜一场霜降,今日尽化成了稀稀落落的水滴,沿着昭明正殿璀璀璨璨的琉璃瓦浅浅莹莹地一粒粒洒落了。日光和善,有种冷漠的轻柔,淡淡地从行人身上拂过,不见温暖,反觉凉意。
四个太监抬着一顶奢华靡丽的四帷金玲翠幄软轿,不紧不慢地在昭明殿前停下。轿内燃着盆上好的银丝炭,暖融融的让轿中人脸色泛红、头上都沁了点点的汗意。她梳着飞天髻、戴着金凤出云点金滚玉步摇,耳上两粒明珠耳坠散发着润润的微光。上身穿着件胭脂红点赤金线缎子狐皮小袄,下身配了条葱绿盘金彩绣锦裙,手上戴着个白貂皮手笼,怀里抱着个椭圆形景泰蓝珐琅手炉。彩绣辉煌、奢美华贵,正是大周朝如今那位极纵骄奢的长公主,元嘉。
新来的小侍卫不识得她,犹犹豫豫地把她拦下。跟在轿旁的大宫女雪茜扬手就是一耳光抽上去,叱道,“你眼睛瞎了?我们殿下也敢拦!”从昭明殿里慢步走出来的福公公远远看见,连忙快走几步迎了过去,提起拂尘就往那侍卫头上打,骂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可是咱们长公主殿下。”边说着边躬了身子扶元嘉长公主从轿辇里出来,又低声下气地恭敬道,“陛下正和几位阁老大人在御书房议事,不若老奴请您先去东暖阁稍等片刻?老奴让他们去沏壶您最喜欢的六安瓜片,再让御膳房做几样您爱吃的点心来。”
元嘉长公主听他诸事安排妥当,心里满意,便轻轻一笑道,“既然皇兄忙着,也不必着急,我等等就是,劳公公费心了。”边说着话,一行人边往东暖阁里走。
用着茶点,与福公公说了几回话,元嘉长公主让屋里暖出了困意,微垂着头要睡不睡的。雪茜劝她在墙角的美人榻上躺一会儿,元嘉长公主应了,结果还没等她入了梦,皇上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带起了一阵风。福公公忙上去给他整理了衣裳上的褶皱,又倒了茶奉给他,雪茜扶元嘉长公主起身,皇上择了个位置自个儿坐下,挥了挥手,让他们都下去了。
元嘉长公主走到他身后,为他捏着肩膀,笑道,“今日来寻皇兄,是有一事想与皇兄商量。”语气娇软,带着十足的撒娇意味。皇上让她捏得舒服,随手把茶盏往身旁的红木梅花形小几上一放,闭上眼享受着,闻此言笑哼一声,道,“若是无事,你也不会来求朕了。说吧。”
元嘉长公主轻笑,转过身在皇上身边坐下,从梅花小几上摆着的釉里红三果纹瓶里抽了支红梅,低头抚着花瓣,道,“您那大外甥儿媳妇儿的人选,我已有了三分想法了。”皇上听她此言起了兴致,睁开眼看向她,元嘉长公主低声道,“是卫国公府的姑娘。”
皇上下意识地以为她说的是沈蓁蓁,皱了皱眉,断言道,“她不行。”元嘉长公主挑了挑眉,伸出两根手指,哼道,“知道皇兄看中了她,要把她许配给我那个五侄儿,我是不会和你们抢的,我说的,是卫国公府的二姑娘。”
皇上听她说得笃定,不由疑惑地看向了她,“你是怎么知道的?”元嘉长公主歪着头,随手拨弄着自己耳上圆润的东珠,不在意道,“上回我办赏菊宴,也不知两人在后花园里说了什么,半晌找了我那大宫女雪菁去,带她到客房洗脸换妆,听说眼眶红了一片。您那好儿子,还依依不舍地在背后盯着人家瞧呢。”想想又道,“也不知这丫头有什么好,一个安王、一个五皇子,都让她迷得失魂落魄的。声名远扬的女子,必定不安于室,我是瞧不上的。我若是皇兄,必不许她嫁入皇室,不然红颜祸水,只怕要搅得不得安宁了。”
皇上闻言也不动怒,拿起茶盏,抿了一口,随口道,“你懂什么。璟儿做事谨慎,若是想瞒你,定不会露了破绽给你,既然让你知道,那就是不想瞒你了。他这一是想借你之口告诉朕,他对沈氏的心意。二是想告诉你,沈氏是他选中的人,让你不要抢。”几句话说得元嘉长公主也露了笑意,讽刺道,“他倒是个心思玲珑的。”皇上一叹,也不再提了。
其实若让皇上来说,沈慎之哪里都好,只是对女儿宠溺太过,教养得她无法无天。若是嫁到普通人家也就罢了,偏偏让璟儿瞧中了她。如今就是做皇子妃,他已是放心不下,来日若是让她做了王妃、做了……,她如何能担此大任啊。
只这璟儿又是个死心眼儿的,认定了沈氏不愿放手,他若是允了他,自个儿闹得不甘心,他若是不允他,又怕伤了父子的情分。
想得头痛,便撂开手去,反正还有一两年的时间,这一两年里璟儿或转了心意,也未可知啊。皇上定了主意,不再想它,转向元嘉长公主,问道,“你说你相中了谁?卫国公府的二姑娘?是……”
“是沈通晓的嫡次女。”元嘉长公主接口道,“我从前不识得她,只在这回的赏菊宴上,因她气质温柔,便喊她来我身边伺候。当真极温柔娴静的一个人,很是得我的心意。”皇上点点头,转着手里的翡翠十八子,淡淡道,“你瞧中了就好,这有什么难的,我待会儿就让他们去拟一道圣旨去。”元嘉长公主顿时喜笑颜开,站起来向皇上行礼道谢道,“多谢皇兄。”
皇上看着她,舒缓了神色,然而转念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拧了眉头问道,“沈通晓的嫡次女?我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