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轻裘的富贵男子斜倚在花鸟照壁上,松松垮垮叉着双手,望着苏挽怀笑,二分懒散、三分不羁、五分放浪,给人不怀好意的感觉。
苏挽怀向他福了福礼,唤了声:“莫二爷。”
莫家偌大的家业几乎都掌在这位莫家二少爷手中,莫家二少爷常年在外奔波,一个国家跑另一个国家,一年半载难得回趟乌州。现下能在京中见到,想来是听说了莫烟产子的事,特意赶回来?
“二爷怎么不在屋里逗小公子玩儿?”
苏挽怀自认她和莫二爷算得上是不那么熟识的旧识,乍然遇见,可以互相问候闲聊三四句的关系。
莫少离倚着身子,歪了歪头,气定神闲看着苏挽怀,漫不经心道:“听你这话的意思,爷万里迢迢赶回乌州,千里迢迢来到京师,只是为了见我小侄儿一面,逗他玩儿一玩儿。”
挽怀笑得温软:“原以为是这样,二爷事忙,挽怀只是随意瞎猜罢了。”
“猜对一半儿。”莫二爷直起身子,双手合笼在袖中,长长立在照壁下,不紧不慢道:“爷这次来京中,最紧要是问一问爷心里的小娘子,怎的不在乌州等爷回来,自己一声不吭往京城里跑。”
苏挽怀静静站着,没有立即回话,闵夫人手捂额头的头痛,正是她此刻的感受。
她获罪流放乌州时,韩相特意嘱托莫家人照顾她,那会儿她过得清贫困苦,莫家几次三番送财送房,都被她婉拒。
莫二少爷登门拜访时,火气很大,将一箱金子、一张房契和几个丫鬟仆从的卖身契丢在她面前。
“我说苏姑娘,爷最不缺的就是这些金子银子房子,爷缺的是时间,但凡能花钱买个顺心的事儿,爷都痛快,你别不懂事儿,给爷这儿添乱。”
她很明白这是莫二爷在怪她不识抬举,耽误他的时间,他登门拜访的功夫都够他把花在她身上的钱给赚回去了。
她没生气,将洒在桌上的房契、卖身契一一收好。
“这些我都收下了,二爷将金子带走吧。”
他也不啰嗦,带了金子就走。
第二日,她抽空去莫二爷送来的房子里走了一趟,将卖身契统统还给屋里的丫鬟奴仆,遣散了众人。
她仍旧住在初来乌州时落脚的泥瓦房里,这房子当初漏雨漏风,是她一点一点慢慢将它修缮成安身之所,住着虽简陋但心里踏实。
没有意外的话,她和莫府本不该再有多余的瓜葛。
她在京师时,是太尉府的大小姐,吃穿用度自有家里人张罗,她从不需操心什么。等到了乌州,柴米油盐都需挣钱买,为了挣钱,她想了无数法子。
一开始去山上cǎi_huā,用漂亮的绳子系上,卖给街上的年轻男女。后来做一些简单的讨小娃娃喜欢的玩意儿,拿去街上卖,从前她跟着家里老仆人学做这些只是为了哄挽月开心。
好不容易攒够了一笔钱,她买齐了制糖的工具和材料。
京中众位夫人都知她的母亲是十分手巧的女子,做的糕点连御膳房的大厨也曾亲自上门讨教,但京中鲜少有人知道,她母亲最擅长做的不是糕点,而是糖果。
母亲制糖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从提取糖分、到蒸浸、化糖、过滤这一系列操作,母亲一人亲力亲为,她做出的糖,整个盛世王朝,独此一味。
她唯一认真跟母亲学过的就是做糖。
她的糖都用纯白的糖纸包成方方正正的一块儿,用篮子装着,到了街上寻个不打眼的地方,规规整整码成一叠,放在托盘里,按个数卖。
从她开始卖的那一日起,盘里就没剩下过一颗,她的糖好看、好吃、便宜,不像糖铺里卖的糖,价格昂贵,味道相似,因此有许多人愿意来她这里买糖果吃。
一开始只是平民百姓,后来有钱人家也慕名而来。
街上糖铺被她抢走生意,起了歪心思,暗地里谴地痞流氓来她摊前捣乱,要么将她的糖整盘抢走,要么在她摊前吐口水耍无赖或者干脆将她的托盘掀了。
乌州本是贸易中转城市,街上的巡逻兵时不时就要出来转一转,有几次恰好碰上混混在她摊前捣乱,替她赶走好几回。
这事后来不知怎么传进了莫府,莫老爷听说后很生气,谴莫二爷亲自出面替她解决这事儿,莫二爷出面后,果真再没有人来找过她的麻烦。
平头百姓无可奈何的事,有些人一句话就能解决,彼时,她明白了生存是多么不易。
莫家伸出援手帮她,她心存感激,没有什么好报答,只得带着几包糖送到莫府门口,托家仆替她带给莫府主子。
此后,她便安安心心卖起糖来。
不多久她又攒了一笔钱,用这笔钱她开始换不同的提取糖分的材料,尝试做不同口味的糖。她一度沉浸在制糖的快乐里,忘记了苏府,忘记了京城,忘记了与她分离的挽月。
等到薄荷口味的糖做出来时,已是夏天,乌州的夏天闷热潮湿。她换了青色的糖纸包着薄荷糖,托盘里一半白,一半青。
未免糖果被烈日晒化,她随着树荫移动小糖果摊,刚移完摆好,摊子前出现一双金灿灿的鞋,应是镀金,不然得多重?
莫二爷并不客气,拾了一块儿青色的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
“薄荷?”他微微一讶,撩撩衣摆道:“还不错。”
他评了一句,大摇大摆就要走。
她坐在地上喊住他:“二爷,两个铜钱。”
莫二爷不可置信地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