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欢声笑语，老太太高兴多饮了两杯酒，茯苓要扶她回房歇着，她扫了一圈儿席上的孩子们，疲累地叹了口气：“你们只管玩罢，人年纪大了精神头就不济了，小慈和季方今日就留下住，想玩多晚就玩多晚。”
傅惟慈起身亲自扶起老太太的手臂，许是累极了，苍老的手很是用力地抓住她的手腕，半分力气使不出来，全靠她撑着。
祖孙两人走在浓浓的夜色中，前方茯苓提着夜灯照路。
冯老太太长吁了口气，半睁半闭的双眼不似以往那般矍铄明亮，是经历沧桑后的疲累，稍显有气无力道：“小慈，你回去和他们饮酒去吧，让茯苓扶着我转转。”
“我陪您转转。”她暂时还不想走，今日老太太替她担忧操心，感觉浑身的力气都用光了似的。
“你去吧，你陪着我反而不自在，快去快去。”
傅惟慈见她执意让自己回席，交代了茯苓几句，让她别在外面吹太久的冷风，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老太太今日不对劲，好像有心事似的，一路上不住地叹气，却没有想与自己说的意思。
茯苓笑着冲她挥手，让她不必担心只管回去玩，看着人影消失在长廊上才侧身对冯老太太道：“老太太，姑娘走了。”
“嗯，季家四合村那些亲戚......交代人去料理了，识相的让他们走的远远的，不识相的......衙门的牢里不还空着，留心些。”
茯苓知意地点头称好，这是要留意季家那些人的动静，人嘛，难免有行差踏错的时候，何况是那群贪得无厌又没自知之明的人。
嘱咐了茯苓这件事，老太太又望着天边的一轮圆月出神，本以为认了小慈当孙女就能免去许多麻烦，谁知那群不长眼的东西还三番两次的挑事儿。
她活了大半辈子，黄土埋到下巴的人了，儿子出息孙子活泼，早就没什么遗憾的了。
只是她现如今怕，怕不能好好照顾小主人，怕她一个势单力薄的老太太不能替她铲平前方的阻碍。
只希望老夫人黄泉有知不要责怪自己，抢了她的孙女，她没享受到的儿孙福，都被自己占了。
不知坐了多久，茯苓按着冯老太太的肩膀，轻声提醒着：“老太太，咱们该回房了，一会儿该冻着您了。”
月色正好，像极了二十年前的那晚月光，皎洁明亮，可月亮越是明亮，就会衬得某些角落越是黑暗。
有些不该有的，不能有的念头暗暗滋生，推着人走向深渊，不仅毁了自己，还会毁了一大家子。
冯老太太看着面前狭窄的走廊，脑海中渐渐浮现出那红柱雕花，宽敞又华贵的游廊，来来往往地小丫鬟拾掇得个个精神利落。
时光易逝，故人不在，她躲在这偏僻得地方活了二十年，成哥儿都娶妻生子了。
她又沉沉地叹了口气，眼前虚浮的景象渐渐散去，收起纷乱的怀思，人总得朝前看不是......
或许一切早有定数，自己注定要沦落梁县，注定在这儿等着小慈，这算是自己替老夫人尽得最后一份心了。